周檐就这样伏在白夏莲腿上,幽咽许久,最后慢慢没了声响,晕过去了。
是白夏莲把晕在自己跟前的周檐重新拖上床,严实捂上被子。
这一晚,白夏莲坐在周檐身旁守了通宵。周檐睡得不好,蜷缩成一团,浑身都发着冷汗,酒精代谢看上去非常艰难。这毕竟是她妹妹的遗物,是从她妹妹身上落下的一块骨肉,所以也和小梅一样不听人劝,总在外面吃亏。
她想起前几天去邻省探病赵白河的事。想起从重症监护室门上的窗口望进去,她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儿子,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身上插满了胶管和电极,安安静静任人摆弄。好不容易生命体征平稳推进了普通病房,却也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护士都说正常的不着急,可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急,她不眠不休地等,只看着一脸瘀斑血痂的儿子双眼紧闭,用曾经被她打断过一次的手死掐她的胳膊,在一声声喊着:檐檐,檐檐。
那时的她和现在一样,手机都拿出来了,却始终没有拨下号码。
她又看向洗漱台,镜子的方向。
今天她见着妹妹了。
和她这个一辈子几乎没出过省的老顽固相比,小梅阅历多、见识广,国内国外哪里都去过。她想,若是让小梅知道小白和檐檐这茬子事,也许只会淡然笑着,对自己说那么一句:“姐,你不懂,你就是太爱操心了!”
她是长姐,于是父亲和哥哥的事,在外地工作的事,结婚成家生子的事,她总是不和妹妹商量,就将一切都自作主张地安排好。
可白夏莲此时却只觉得,兄弟俩的事情,自己要是能有机会和妹妹商量一下就好了。
在这个烈阳高照的正午,白夏莲最终还是收下了儿子的转账,把道士和白事一条龙的钱结清了。
不知不觉间,她竟从老屋的门口,又走到了小梅的坟前。
这辈子,白夏莲既替小梅接生,又给小梅送葬,她自认为已经为妹妹做得够多,然而在小梅人生最重要的那场婚礼上,她没压住气,竟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了怀孕的妹妹两巴掌,把妹妹已经化好妆的脸都给打肿了。
她那天坐在婚宴厅最角落的一桌,遥遥望着身穿婚纱站在聚光灯下的小梅。白冬梅去补了妆,却还是不太能掩下面颊上的红掌印,交换戒指时笑容显得生硬,白夏莲尝着难吃的芥末鱼生,一下被辣出了眼泪。
她想,妹妹一定会就此恨她一辈子了,毕竟因为姐姐,嫁人嫁得如此狼狈。她的妹妹明明是很漂亮的,大眼睛白皮肤,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能看到两个深深的酒窝……
白夏莲伸手出去,拔掉坟头上几株新生的芒草,替妹妹将坟理得漂亮。
“小梅,接到妈妈了吗?”
“小梅,梅梅,那样就走了,是不是还在怪姐姐啊?”
她的声音被揉在风里。
[(完)]天冷加衣
此刻,赵白河正站在实验四中,高三五班的后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饶有兴致地偏头往里瞅。
“……看到‘力学专题复习(三)滑块问题’的第五题,我们先来做受力分析。”一身西装的周檐正背对他站在讲台上,手持白板笔,画出一个个方块与箭头。
赵白河看不懂也听不懂,但表弟的方块画得很方,直线画得很直,很好,不愧是四中的优秀青年教师。他满意地点点头,可点着点着,便开始不断地点点点点点,脑门一下又一下往后门玻璃上“咚咚”直叩。
“别睡了,起来!”
这声严厉的训诫唤醒了赵白河读书时的记忆,他身体猛地抽三抽抬起头来,只见周檐手中径直飞出一枚水笔帽,不偏不倚砸在教室中央一名学生的额头上。
“到后面去站着。”
对周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