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强行拽开萧凌云衣襟,沿木枷朝下看去,却见脖子往下全是被重枷压出的青紫淤痕,肩头红肿,狰狞可怖。那枷是特制的,尺寸窄小,但意外得沉。

窄是为了方便他跪着口侍,重是为了折磨他。

萧凌云错不及防,被他逮了个正着,大惊失色,虽孔眼狭窄,阻挡视线,但还是怕他们会发现胸前尚未痊愈的鞭痕,急急甩开他,耳根泛红。

崔城当即面露关切,痛心道:“他怎忍心对你用刑?我,我本就是来帮你说话的,你这样英俊,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哪个铁石心肠舍得杀你?”

也不听萧凌云劝阻,便跟宋衍行礼,匆匆告辞。

燕霜州方注意到刑枷沉重,便看了他一眼。

多年默契,萧凌云马上会意,找个借口,把宋衍支开。

宋衍怕他挨揍,还再三叮嘱燕兄帮他抬起刑枷,否则怕要压断了腰,燕霜州冷着脸,不情不愿地接替他。

人刚走,萧凌云早憋不住了,抓到机会,一连串追问:“霜州,那夜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会被师兄收养?”

燕霜州道:“说来话长。”

原来那晚,他师兄云蔚也来了,怕他铸成大错,可惜迟了一步,未能相遇,他们见那小婴儿哭得厉害,心生怜悯,但带回此子,必是非不断,便暂交由一对农家夫妇抚养,约莫两年后,借俗家远亲名义收养,又另寻具尸体充数,偷天换日,隐瞒身份,保下他性命。

燕霜州本打算收他为徒。

但燕地太苦,燕山剑派又常周济四方百姓,穷得家徒四壁,弟子更是贫苦,得自谋生路,不便抚养婴儿,便商定待他八岁后,再拜进燕山剑派。

后面的事,是杨迹来询问身世时自己说的。

他五岁时,云蔚意外身亡,他从小便知自己要拜师燕山。但这小孩有自己的想法,自尊心极强,云蔚曾叮嘱他燕掌门性急躁,但非坏人,叫他听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不愿寄人篱下,怕受欺辱,便偷着跑了。

后回仙门,又道听途说,知道他师父和燕掌门是挚友,他师父当然是大坏蛋,那么燕掌门,肯定也是坏人!

所以他就又把燕山回避了。

听到这,萧凌云满心怜爱,这种幼稚执拗的想法,还真是他徒弟会有的,不禁失笑:“你俩性格,倒是适合做师徒,若你能收下他该多好,他便不会成为我徒弟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倘若杨迹没做他徒弟,定会毫不犹豫地处死他。

何必现在这般,互相折磨。

谈话间,似有白鹤掠过幽林,香风斜吹,芳草萋萋,雪白衣袂,乌黑佩剑随意扔在脚边,两个人跪坐草丛中,不知不觉间,悄然靠近。

一个清丽貌美,一个温文俊雅,仿佛天生一对。

却因那桩事,彻底反目。

燕霜州沉吟道:“凌云,我知你有悔改之意,才原谅你,但他……虽然你对他有抚养之恩,可他本有父母疼他爱他,是被你害死,你待他再好,也无法弥补。他杀你报仇,天经地义,莫说他如今地位,就算是个普通小孩,也没人有资格逼他原谅你。因此,我不会帮你求情。”

萧凌云不再争辩,他虽认同魔君,认为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称霸路上,难免伤亡,但也觉得此事帝君做得过了。

无论姬远和魔族有何恩怨,杨家,杨迹都是无辜的。

他曾听小徒弟讲起,云蔚死后,他便在首阳山受尽排挤,被人骂是没娘的小孩,其他弟子一齐欺负他,掌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帮他,他宁可讨饭,也不愿呆在那里。

这一切,全是他造成的。

思至此,他艰涩道:“是,是我自作孽,我永远亏欠他。”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