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死心,大怒道:“住口!我没你这样的师父!啊啊啊!”
萧凌云快剑一出,两片翅膀应声落地。
断肢之痛让他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生生痛晕过去。
萧凌云是有名的刽子手,出剑干净利落,没让他承受任何多余痛苦,空荡荡的蝴蝶骨下只余两条细长血痕,过了半晌,鲜血缓慢渗出,剑尖也是干干净净,只有地上那两片小巧的沾满了血的浅栗色羽翼,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萧凌云怔怔望着,泪水沿腮边无声滑落,只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什么都没了。
他再不能在空中自由飞行了。
不能飞过沧海,遥望渤海之巅。
不能飞上月宫,参看瑶池广寒。
不能站立云端,手扶长枪,俯瞰众生。
他期待了那么久,盼望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一切一切都没了。
八年恩情,一朝尽断。
他忽然觉得手中短剑有千钧重,怎么也拿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已是痛不欲生。
魔君终于敛了笑,冷冷斥道:“本座早告诉过你,既决意跟随我,就不能对人世有半点牵挂!”
萧凌云猜到他要做什么,恐惧传遍全身,如傀儡般直挺挺跪下,重重磕头,起身,再磕头,额角磕得破皮流血也浑然不觉,不断求道:“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永远效忠您!放过他吧!”
“我不报仇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会带他走,绝不让他和帝君作对,求求您开恩!”
这是他头次不顾一切,放下尊严来恳求。
他总认为萧家虽败,自己却仍贵为仙尊之子,举手投足都不肯放下矜持,从不做失态之举,求魔君的事求一两遍不答应,就不会求第三遍了,小心地维系这份骄傲。
如今已磋磨得什么都不剩了。
他不过是个落魄的仙尊之子,根本就无力保全自己保全徒弟,除了乞求,除了放下尊严,还有什么呢?甚至那点可笑的尊严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除了他自己,没人在乎。
他磕得头破血流,凄惨至极的模样未能打动魔君,反惹得魔君大为恼火,指着他怒道:“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你可知道违抗本座是何下场?”
他凄凉地跪在阶下,无声地流泪。
他当然知道下场。
执行,杨迹会死。
不执行,杨迹同样会死,而他会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
萧凌云无比痛恨自己的理智,让他竟能在这时候仍能冷静地作出判断,但在感情面前,理智就是无情。
他只得擦去泪水,逼迫自己站起,拾起短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他们之间,七步路。
他数得很清楚,他希望永远不要走完,希望魔君收回成命,他甚至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或是彻底疯了,这样就可以不用执行这残忍的命令了。
杨迹静静伏在地上,露出的半截后颈惨白如纸,两片优美的肩胛骨微弱起伏,如一尾被折断了羽翼踩进泥地里的蝴蝶,脆弱无助,却顽强地活着……没错,徒弟一定很想活下去。
他一定不愿就这样屈辱地死去,没有人会甘愿,去死。
萧凌云微抬的剑,又放下了。
他决计无法下手,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不能违抗帝君。
不能杀死徒弟。
不能放弃报仇。
还有路可走吗?还有选择吗?
“有的。”他心底有个声音,异常理智地提醒道,“还有一个选择,你忘了吗?”
对啊,我不是没有办法,我还有最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