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周晓萍拿着手机录他弹钢琴,旁人知道是他儿子,都说羡慕极了,她的神色颇为得意。

走的时候大堂经理还追出来问梁心澄要不要来这里做个兼职,周晓萍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气,拉着他转身就走,梁心澄偷偷拿下了名片塞在口袋里。

他在后头直叫唤,周晓萍跟牛似的梗着脖子就是不回头。梁心澄这脾气大概也是遗传自她。

隔着浴室的门,梁心澄听到周晓萍又拿出手机看他弹琴的视频,一遍又一遍。梁心澄在门外敲门笑着说,“你到底要看几遍啊妈,好听的话下次再去弹嘛。”

周晓萍不回话,只有钢琴声一遍一遍在浴室里回响。门没锁,他敲了几遍进去,只见周晓萍满脸都是泪。

他不解,这是感动吗?可那泪实在太多,淹没在周晓萍的皱纹里像是一条又一条的河流。

周晓萍哽咽,说出来的话也不完整。“你…你不该在这儿,你怎么可以在这里?”

不该在这儿?那应该在哪儿?

梁心澄抱着她,手抚过她不怎么柔顺的长发,在她的肩胛处轻拍,这是梁卓一贯安慰他的方式。

他长大了,现在是他安慰别人的时候了。“说什么傻话呢周晓萍女士,我是你的小孩,我当然应该在这里。”

周晓萍含着泪笑,她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却烂在了肚子里。不是不该在这儿,是根本不该在她身边。有些事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当年她见到汤慧的第一眼,心里是妒的。汤慧是那么光彩照人,说话又温温柔柔,看上去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她偏不遂她的愿,凭什么两个孩子都归她。凭什么什么好的都给她。

可这一错便错到了现在,这么好的梁心澄,他该长在那豪宅里,有优渥的生活,有爱他的父母,有疼他的哥哥。

而不是打了一巴掌给了钱就扬长而去的养父。是她亲手把他拽了出来,弄得他没了家,在这冰天雪地里和她一起吃苦。

梁心澄给她擦眼泪,说弹钢琴挺好,在快餐店他总点错单,可弹钢琴是他老本行。

他小时候练琴总是不认真,闭着眼睛都能弹,记忆里都是节拍器的声音。每每睁开眼的时候,梁卓就靠在门边看他。

他还是去那个酒店做了兼职,每次弹完回家,周晓萍都在巷子口等他,因为梁心澄怕黑。

那巷子和春斜街很像,窄窄又深的一条,许多年前陆永为了梁心澄在春斜街装了一排的灯,只是这里不会再有。

酒店经理人不错,看他小小年纪还知道补贴家用,偶尔会让他早点走。他在那个酒店弹了近两年的钢琴,一直到近大三休学前。

之后的人生是和周晓萍四处奔波,滨城,榕城来回地跑。生活好像只有更糟般朝不知名的轨道驰行。

有时夜里他握着周晓萍的手,心中总是害怕,周晓萍好似能感知到,她给他唱歌,歌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

他不断回想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他躺在梁卓的胸口,耳边是他沉重的心跳,清晰到仿佛昨日,他便才好睡。

周晓萍的第二次治疗结束后,他们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去海城,临走前去拿了寄存在崇市房东那里的东西。

房东说半年前有个高高大大的看上去很有钱的Alpha来这里找过他们,只说欠了周晓萍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