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厂长却像是随口一提似的:“哦,是去年从我们省城下放到底下去的黑五类,我记得就是下放到吴城的一个劳改农场,故而问问。”
许明月不知他何意,长长地‘哦’了一声:“这和我们这次来采购的东西有关吗?”
副厂长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采购清单说:“采买拖拉机、脱粒机、谷糠分离机,买些装配工具回去倒也能理解。”他目光宛若鹰隼般盯着许明月几人,唇角往上轻轻一扯:“只是这扳手、螺丝刀等用于零部件安装的装配也就罢了,这起重机,葫芦、车床、铣床、磨床、刨床之类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清单,“还有这卡尺、千分尺、绕线机、耐压测试仪……”
陈卫民作为从国外学成归来的专家,想要自主研发出属于自己国家的发电机和水轮机等设备,除了动用他自己的关系,从国外采买回来一批设备外,很多工具、设备都绕不开机械厂的支持。
当初陈卫民他们的很多设备,都是经过他的手帮他们搞回来的,此时看到清单上的东西,自然就想到陈卫民了。
许明月不知他何意,说:“邢厂长有所不知,我们水埠公社今年刚建立起一个小型水电站,您也知道咱小地方人,读过的书不多,水电站建好后专家们就走了,留下我们小地方人,哪里懂的水电维修啊?这不采购些设备回去,想着自己摸索,要是今后哪里坏了,也有工具上手修不是?”
邢厂长却没有信许明月明显敷衍的话,拿着手里的清单,对许明月他们说:“跟我走吧。”
他起身往外面走,带着他们来到机械厂一个十分偏僻的库房角落,角落里堆着一个盖着油布的东西,掀开了油布对许明月他们说:“自己叫车来拉走。”
角落里堆了一堆破破烂烂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东西,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有些还被砸坏了,上面有明显的凹痕和被暴力拆解的痕迹。
邢厂长说:“还有些东西我这里就没有了,你得去城东的废品站问问,看能不能寻到些什么。”
当初陈卫民他们出事,能够离开他们的人全部都离开了,连孩子都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就更没人敢收拢他们实验室里的东西了。
邢厂长也不敢。
实在是这些设备当初都是经了他手采购的,作为一个机械厂副厂长,他是最知道这些设备的难得,在风波平静了一些后,他才悄摸的叫他媳妇去废品站找回来一些东西,还不敢光明正大的采买,一些上面带有英文标识的东西和书籍,他是半点不敢沾的。
今天要不是在采购清单上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他也不会带他们来拉走这些东西。
他嘴上虽说着不知道陈卫民他们当初被下放到哪个劳改农场,可看到是吴城的劳改农场,和手里的采购清单中夹杂的私货,他又哪里不明白?
大环境的浪潮下,很多人就像浪潮中随时可以被浪打翻的小船,自救都困难,何况渡人?况且他和陈卫民既没有太深的交情,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可惜这些经过他手弄来的设备罢了。
此刻把这些东西弄走,他自己心头也松下了一块大石头。
虽说机械厂有这些机械设备再正常不过,可他心头总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股邪风就会吹到自己头上,现在东西给出去了,他也不用一直提着一颗心了。
许明月没想到这么容易得就采买到自己真正想要买的东西,等拿到了机械厂给他们开的采买单子,她才发现,那角落的一堆宛如破烂的玩意儿,并没有在采购单子上,那一堆东西全都是机械厂白送的。
江天旺识得字还是在部队学的,虽会写会算,但也就个小学的程度,两个民兵也都只是读了个扫盲班,勉强不当个睁眼瞎罢了,哪里知道采买单子上写的都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