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就笑着问:“那不知是怎么称呼您合适?”

郑姓男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黑压压的大山,和河面上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内藏着可以随时吞噬人命的巨兽一般的大河,说:“往事已矣,你如今便叫我郑大河吧。”

就像这姑娘说的,乱世已至,他现在就想大河的这边苟且偷生,他儿子女儿还没有消息,他还得活着,过去的名字只会带来灾厄,就让过去的都过去吧。

许明月自是知道他真名叫郑济河,振济山河,下放的名册上都有写,但她也没深究,反而从善如流地笑着喊:“大河叔,我知道您之前是学农业机械化……”

郑大河打断她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之前听你和孟技术员说要在蒲河口建养猪场,不知道我能不能在你养猪场里当个猪倌儿?我虽没真正养过猪,却对你所说养猪场模式还有些了解。”又问:“你养猪场的建设图纸画好了吗?”

星光下的许明月眼睛倏地一亮:“大河叔会?”

黑夜中,许明月看不清郑大河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里略带一丝苦笑,说:“养猪也是实现农业机械化的一种,我又怎会没有见过?”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之前听你和孟技术员说的养猪场的污水处理系统,恐怕还要用到机械,这机械可不好采购。”

他都不敢说‘买’这个词。

寂静的河面上,只有孟福生在乌篷的后面无声的划动着船桨,船桨掠过水面时,发出轻盈的水声。

许明月原本是坐在距离孟福生很近的船头的,夏季炎热,乌篷里面不光闷热,光线也不好。

她身体往乌篷里坐近了些,问乌篷里的人,说:“你们知道湖海塘水电站吗?我记得湖海塘水电站的水轮发电机就是来自一个名叫‘南屋电气公司’,这个电气公司能有水轮发电机,相比污水处理机械也能弄到吧?”

许明月这话一出,直接让刚刚还稍微轻松一点的氛围,顿时紧张了起来。

乌篷里的几个人都没有想到,远在大河以南这样一个偏僻落后与世隔离的偏远小山村里,会有人知道漂亮国的‘南屋电气公司’,甚至精确的知道湖海塘水电站的发电机就来自‘南屋电气公司’。

他们这些人,过去哪个不是和外面还有联系的?若非如此,他们过去与外国专家们讨论技术交流的信件,又怎么会成为了他们落入深渊的催命符?

他们这些人,不是家中有外文的信件,便是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全外文方面的书籍,哪怕都是技术类的书籍,可在这种时候,哪怕只是一本小说,都是罪孽。

船上一时安静的只有船桨滑动水面发出的声音。

半响后,郑大河沉闷的声音才从乌篷中传出来,说:“污水处理系统也不麻烦,你到省城的机械厂,带回来一些简单的设备,我也能给你做个简单的污水处理系统出来。”

许明月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货,本以为他们都是水电方面的专家,居然连养猪场污水处理方面的事情都能一起解决了。

养猪场最麻烦的就是污水处理了,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环境污染,这个时代或许不在乎污水对于环境的污染,可来自几十年后的许明月在乎,毕竟她也不想因为她,让她美丽的家乡臭气哄哄,不想清澈的河水变的污糟。

她的本意是想带着家乡的父老乡亲更好,而不是把家乡变得更糟。

许明月高兴地说:“正好我这段时间腾不开来手,要是建养猪场的事情有大河叔来接手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光线昏暗的乌篷内,郑大河望着外面黑沉沉的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大河、陈卫民这些人,整天在蒲河口早出晚归,住的地方又是监狱的角落,蒲河口的犯人们劳累了一天,早就被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