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也没离太远,豢鸟棚子,修葺得很干净,里面得了几只新来的骰鹰,已经熬好几天,正要结束了。

他披衣站在架子前,臂上缠着缚带,微微弯腰,细致地撑住那些尖锐利爪,用黑布熟练捂住鹰眼,从皮囊里掏出肉条,慢慢喂过去。

鹰很不好养,要有十足的耐心,熬鹰七天不眠不休,人和畜都不能睡,实在是个苦活计。

时星进门,往屋里瞧了眼,有点心疼:“哥非要自己来,就不能找鹰奴?”

薛止向来喜欢支使旁人,平常饲养配种是不管的,可训马熬鹰这磨人的活儿,每次都亲力亲为。

他喜欢驯服的过程,跟鹰搏斗的每分每秒,也都在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他说别人养的鹰都是畜生,只有自己熬的才是宝贝。

时星当时哼了声,“它们听你的话就行了,你的宝贝我肯定当宝贝。”

他最近在长高,身量抽了条,个高腿长,有点宽肩窄腰的意思,一进鹰室,哗啦一下占了好大块儿地方。

又因为是阉人,变声的音色极其难听,又细又哑。

薛止有点嫌弃,头都没抬:“你近来少说些话。”

时星委屈了:“你现在天天连监察院都不回去,我们兄弟俩好不容易见面,你还嫌弃我。”

薛止这才睨他一眼,随手把空了的囊袋扔给他:“我是得了个弟弟,不是找了个大儿子。”

他大概知道时星来干什么,熬鹰要紧关头,只说:“你要是连季家小将都斗不过,那可真是废物。”

时星噌一下脸红,稍微大了点声:“他紧追不放,我又没哥哥那个本事,他找不到你,觉得我好欺负罢了。”

那鹰疲态尽显,眼帽一揭,两只眼睛血红欲滴,薛止喂完肉,它的爪子僵硬地松了松,羽毛也服帖下,忽然安静下来。

“那你便显得不好欺负,他们死缠烂打,你就拖泥带水,棱模两可。要八十万,你便只给三十,多了没有。他们着急,只能再要,你便十万、五万、三万这么慢慢拨。等到他受不了来求你,你不就成为了那个执掌大权、控制节奏的人了。”

时星给他点了根安神香,摸了摸肩上矛隼的翅羽,若有所思。

薛止静了很久,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拴起骰鹰的锁链,突然道:“女人送过去了吗?”

时星懵了下:“女人?”

而后才恍然大悟,“给苏临砚的女人?送了啊,他现在炙手可热来者不拒的,我看过得潇洒极了。”

时星疑惑:“哥哥也太在乎他……”

他说着说着,便没了忌讳,眼神透了点乖张的凶狠:“不过一个文臣,金陵里多得是朝廷命官,怎么会是哥哥对手,若是这么厌恶,不如眼不见为净……”

薛止熬了几天鹰,浑身没劲儿,整张脸骨感格外突出,他面白,偏偏唇色是红的,乍一看,有股冷尸突然吸饱血的妖气儿。

他唇瓣轻扯了下,“文臣?他苏临砚甘心做文臣,他分明是要当权臣。”

时星住了嘴,侧头迟疑地看着他。

薛止将身上的披衣解了,去屋檐下接雨净手,地上的水洼倒映他的脸,眼神异常冷淡。

眉睫浸了些水雾气,连锐利都显得模糊:“你哪个地方看出我厌恶他,我给他送名望送妻妾,我对他还不好?这苏大人跟咱家怎会有仇。”

他有种古怪的愉悦:“苏临砚不该感谢咱家么。”

时星摸不清薛止意图,不太敢吭声儿。

薛止打了个呵欠,随便拾卷书搭在脸上,就往豢鸟室檐下的椅子里一躺,天阴阴的,日光在云层里,雾气浓重。

他要睡不睡地侧着身,密长黑发下,那半露的右耳还戴了耳坠,朦胧冷白的耳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