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很随意,漆黑长发被撩在一侧,从肩头淌下,那半露出来的右耳骨上挂了只细碎的银线耳坠,折射冷光。

耳坠样式小巧,是女子所戴。

是江蛮音白日挂在耳朵上的。

对他来说,却不优柔。

倒显出一种棱角锋锐的冰冷。

耳骨处还有未干的红色,是他脸上血色的来源。

“掌印大人。”苏临砚轻点了下自己的耳侧,语气莫名,“摘掉。”

薛止:“这合宫谁不知道,咱家与贵妃娘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她日日召请,我日日相伴……”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我从她那儿拿点东西,可再正常不过。”

看着他愈发冷淡的眉眼,薛止才终于畅快,慢慢嗤道,“她该来自己讨,轮得到你越俎代庖?”

此行回京,加上锦衣卫和京兵,还有季长风带的一支长策军,浩浩荡荡走在街上,都意气风发。

几股势力拧不到一起,人齐心不齐,常出争执。

特别是季长风和时星,格外不对付。

都已经不是暗中比较了,是明面上的启衅。

时星这样是可以理解的。

监察院的小疯子见谁就咬,平常官员都不敢触他霉头,即便是瞧不起这等作风,也只敢屋门一关悄悄说句。

东衙门出身的娈童而已。

但季长风这样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是乡武侯那边来的将领。

可以说,大周被淳宁帝糟蹋这么多年,至今还没走到乱世这步,靠的就是武侯一人提督四镇兵事。

趟平了北边又去南,忙了大半生。

人也老了。

季长风此来借兵,一是来报捷,二就是来警告朝廷,边关已经禁不起折腾,粮草、马匹、兵力,这都是次要。

重要的是,武侯年迈,已经不是可以打仗的年纪。

那他的兵要涌到哪里去。

薛止开了掌兵的先河,早年也不是没上过战场,所以淳宁帝才格外宠信他,早早把锦衣卫交到他手上。

内宦掌兵,监察院锦衣卫横行,独立于官僚体系,受命皇帝。

要在以前,譬如先帝时期,皇帝驱使宦官为其卖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等东窗事发,再推阉人去死,这叫物尽其用。

帝王这个位置就是越坐越贪心,到最后只喜欢听舒心的话。

也只喜欢用舒心的人。

权和利都给了宦官,中央集权越收越紧,阉人填了皇帝的欲,当然想着要专权。

祁衡还小的时候,臣子们私下里都在琢磨,他估计长不大。

当年祁衡登上金殿,颤颤巍巍的一个稚子,被太皇太后涂着蔻丹的手摸着肩膀,没人觉得他会平安顺遂。

那时候的太皇太后,和监察院关系还不错。

也正是薛止,将小皇帝和一个年迈的女人,推到皇朝面前,在后面玩弄权柄。

一老一幼来治国,这多可笑。

说明他当时,只能容忍自己上面的位置,一个坐的是废物,一个是痴子。

大家都预料,小皇帝的下场不会好。

可没人能想到,竟真平平安安到如今。甚至还饱读诗书,功课认真,写出的文章在那个年龄已是不易,常得阁老称赞。

皇帝要坐稳御座,总要授官,总要举将,到时候起了自己的势,就不被世族捏在掌心,也不再惧怕监察院。

叶宗青一把老骨头,还在朝堂上和人争辩,还憋着股气怒骂阉竖,不正是在等祁衡长大吗。

他只是没料到自己行将就木来得这么快。

于是很多事情,急急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