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份额留下来,悄给他补身体,夜间掌灯通读四书五经,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教他融会贯通,让他好学知礼。

甚至为他挡过暗箭,不知道有没有留疤。

祁衡当然,万不敢忘。

他也不敢告诉她那些传言。

祁衡努力展起笑颜,浓黑的睫毛一颤一颤,勾着温润唇角,在寂静中问她:“昨夜见到苏尚,阿姊开心吗。”

屋内悄寂一瞬。

祁衡感受到她的气息细长,温而轻,扑洒在他脸上,很低柔,像是在回想。

那应该就是欣喜。

他好像也从中感受到欣喜了。

幸好是在屋里,脸红应该也未被发现,江蛮音小指勾着祁衡的发梢,最后才道了句,“阿衡,我也希望你会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祁衡把这四个字嚼烂,咽进喉咙里,干涸的嘴唇有些裂开,音却带着笑:“阿姊开心,我亦欢喜。”

江蛮音伸出指尖,点了点他尚不锋利的眉梢,叹着气似的,“哎,你还小呢。”

祁衡嗯了一声,“是啊。”

舒心于薛止不来烦她的这些天,江蛮音也有些摸不清底。

朝中缺了不少位置,牛头马面也不像以前那样掐着脑袋往里挤,都怕再来一波血清,得不偿失。

苏临砚趁这场肃清,借首辅之势,大兴革制,又实行京察,把三年一举的科考提了前,就为拔擢新人,整顿旧风,准备秋天再开一场恩科。

这也是在打那脉封荫的脸面。

朝野中,一时异声沸沸,尤其以几个老臣为首,说这是败坏了世代相沿的祖制,动了国根,恐遭天谴。

传言苏临砚当着和恩师一般年纪的阁老,被指着鼻子骂了半朝,也就清清冷冷,不偏不倚说了《易经》九字。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这安耐毁誉八风不动的样子,可把那阁老气个半死。

这惊天动静,监察院竟一改往常,静默极了。

江蛮音却觉得,略有蹊跷。

薛止什么时候这般能容人了。

日头这么过着,倒也轻松自在,晒晒太阳练练弓,偶尔喂喂青雉,眼见鹿鸣宴都要来了。

也正是春蒐前一日,江蛮音还在灯下亲自替自己和祁衡打磨箭簇。

青雉被放出来,盘在桌上,防它溜跑,江蛮音于箱笼里翻出一只银缕的小铃铛,给它系上。

她不铺张,手里这些稀罕玩意儿都是薛止送的,丢掉太可惜,都收着了。

整理羽箭累了,就歇会儿,逗逗青雉的蛇头,那碧色小尾巴勾着她的指头绕,乖巧极了。

江蛮音发现监察院里不是人的东西都挺讨喜。芙蓉楼底下那只狼犬,锦衣卫肩上的大隼,都可爱。

薛止,不可爱。

箭矢理好,青狐皮盖着,江蛮音去浴房沐身,等再回寝宫里,内里的光倏忽一下灭了,几束摇曳的月映着,影子倒铺得满,张牙舞爪的。

江蛮音怔了一下,多此一举问了句:“谁。”

惹得他莫名笑了声。

那桌前高瘦修长的人,歪坐在那,拎起盒里的青雉,往腕上缠了两圈,另一指尖拨了拨蛇身的小铃铛,摇出细细碎碎的玎响。

江蛮音怕这人把小蛇玩坏了:“你别吓着它。”

“啧……”

他把手轻巧一放。

月色透开,薄薄打了他半张脸,渗出一种刀梢末的寒凉,他微微笑,唇角勾起来,神情却有种潮水的雨气。

“江蛮音。”

“你那娘家人烦我这么久,多天不见,第一句话,就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