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如洪水逆流的回忆已经快要压垮安无咎的神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失忆,又或是那个在他苏醒时出现的电子女声,那个始作俑者,为什么要让他失忆。

因为这些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哪怕是冰山一角,也足够击溃一艘看似坚固的游轮。

早知道一天,以他极端分裂的双面性,谁知道会不会直接疯掉。

可直至他回到房间,在红色箭头的指引下打开房门,他所期待的死亡也没有降临。

安无咎倒在了床上,他感觉自己浑身滚烫,就算是用被子紧紧裹住也无济于事。他好似被丢进一潭滚烫的水中,肉体和魂魄被剥离,身体挣扎不已,灵魂却只能在岸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溺水而亡。

一场瑰丽而怪诞的梦淹没了安无咎。

他在梦中又变回了那个小男孩,那个在每一晚睡前闭上眼,都能默背出那些古老符号的孩子。

七岁的他是父亲自我献祭的唯一见证人,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弱小祭司,他无法甩脱父亲死亡的阴影。

他像是每一个身临残酷战场又幸存下来的战士,在无数个平和的夜晚里反复经历那些无法抹去的创伤,那些画面和声音不断地复现,令他的幸存也出现了精神上的偏移。

所以在每一晚,他都会想到父亲死之前用血液写在墙壁上的文字与记号,他都能回忆起父亲身上的那本书,掉落时摊开的那一页的内容。

幼小而扭曲的他一次又一次复述着那一页的内容。

直到某一个痛彻心扉的夜晚,那页牛皮纸上描述的、被困在遥远之地的神明,真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终究还是违背了母亲的命令,睁大了深渊一般的双眼,直视了召唤之物。

不过,那不是蓝色,没有任何地方是蓝色。

母亲。

那分明是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啊。

第112章 第二日祭

一场高热烧至凌晨, 安无咎像是做了个清醒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窗外的红光渐渐退去,只剩下漫天的白。安无咎睁开眼, 视力已然恢复了。

他四肢发僵, 浑身冷透了,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但还是披上了斗篷, 草草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脸色很差,安无咎不想这样出去,令沈惕看着难受, 于是用手揉搓了一下脸颊, 直到看到点血色, 才从镜子前离开。

安无咎站在门前, 深吸一口气,才将门打开。

令他没想到的是,沈惕竟然就站在门外。

“你怎么刚好……”

安无咎的声音烧得有些哑, 话说到一半,就被沈惕搂在怀里。

他似乎毫不在意昨晚他查验尸体的结果,像是根本忘记了这件事, 只是静静地拥抱着自己。

安无咎感觉他冻僵的躯壳在沈惕的怀抱中复苏了。

门打开的瞬间,沈惕看到了安无咎的脸。他苍白得像一张干枯的纸,仿佛一碰就碎,连拥抱都不敢用力。

“你不是说不要进你的房间吗?”沈惕吻了吻他的头顶, “我没睡好, 半夜跑到你这里来了,在楼道靠着睡的。”

安无咎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仿佛有一股热流从里面泵出,流淌至他全身每一处,令他活了过来。

但他还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能找到我的房间?”

除非他是狼。

他的语气颇为得意,仿佛在说什么很了不起的计算方法,“你回房间之后,我特意量过,我迈6步正好从一个房间门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左右两个过道中间隔着5步,我和你隔着6个房间,我迈41步就正好到你的房门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