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垂下眼眸,缓缓开口道:“这个世道,为何不能由女子来继承家业,只能由男子来继承家业……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自己。”
她与弟弟霍泽的关系,远比祝婉和异母弟弟的关系要好。
可是,在她年少之时,因为她的资质远胜于霍泽, 她也曾一度感到困惑
如果父亲要选一个人来振兴霍家, 为何不是选她?
祝婉问:“那娘娘想到答案了吗?”
令祝婉讶异的是,霍翎摇头了。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过这个问题了。”霍翎像是在问祝婉, 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个问题呢。”
明明年少之时, 她是如此不甘,但要不是祝婉今日点破,她好像就要彻底遗忘那份不甘了。
祝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霍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看着祝婉,微微一笑:“想要撼动世道,难如登天。但更改律法, 让你有律法可依, 却不算一件难以办到的事情。”
大燕定都洛城已有九十年, 经历了五位帝王, 民风民情都与前朝大相径庭,但大燕律法条文还完全沿袭自前朝,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之前是霍翎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如今祝婉求到了她的面前,那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借着祝婉状告父亲邹天翊一案,让朝臣探讨律法,重订大燕刑统。
祝婉面上的茫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欢喜与振奋。
这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求得的最好结果。
霍翎道:“哀家更改律法,而不是直接出手为你祖父母和娘亲讨回公道,你怎么还如此开心?难道不应该觉得失望吗?”
祝婉露出灿烂的笑容:“要是放在三年前,民女一定更希望娘娘直接出手相助。但这三年里,民女想过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娘娘插手此案,是对我一个人的破例。但朝廷更改律法,却能让更多的、和我拥有相似境遇的人有法可依。
“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明白一些事理,自然更愿意看到这一幕。反正已经等了整整十年,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日。”
无墨赞叹道:“祝姑娘,你当真聪慧豁达。”
霍翎也笑道:“莫要妄自菲薄,你若还说不出什么大道理,那哀家的满朝文武,都要羞愧欲死了。”
宋叙也对祝婉方才的那番言论表示了敬意。
如果朝廷真能因此改动律法,让孤儿寡母在家中顶梁柱逝世后,也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家产,那实在是太好了。
丁景焕更是道:“满朝文武距离太远了,我不知道他们羞不羞愧,反正我现在已经是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祝婉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丁大人说笑了。”
丁景焕讶异:“你是如何猜到我身份的。”
祝婉道:“早就听闻京师有一位丁青天,岁断万狱,铁面无私,深受太后娘娘器重。我每次一提到刑统,您都能立刻道出相应的内容,除了那位丁青天外,还有何人能做到这一步?”
丁景焕指着一旁的无锋和宋叙:“那他们两人呢,你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吗。”
祝婉摇头。
丁景焕高兴得一展折扇,呼啦啦扇了起来。
无锋与宋叙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进行攀比吗。
也不知道丁景焕这家伙到底在得意些什么。
霍翎他们从青禹河回到别院时,外头天色都暗了,随后他们又聚在厅堂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而他们还没有用晚膳。
律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更改的,需要放到朝堂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