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的视线在京师上停留了许久,伸手拔掉那枚插在京师上的红色小旗子,迎着夕阳摊开手心,而后缓缓攥紧了它。
门外突然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听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霍翎回神:“无墨,你进来吧。”
殿门应声而开,无墨手里端着糕点和茶水:“娘娘,我听外面伺候的人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用过东西,先来吃块糕点垫垫肚子吧。”
霍翎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几案:“东西放那儿。”
无墨只好照做。
“娘娘在看什么?”无墨一边问着,一边顺着霍翎的视线看向那面舆图,发出低低的惊呼,“这……这就是大燕的舆图?”
霍翎:“看到它以后,有什么感受?”
无墨:“好壮观,难怪娘娘一直心心念念。”
霍翎认同:“是很壮观。当年我第一次被先帝带到这里的时候,久久无法将我的视线从舆图上挪开。”
无墨问:“娘娘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兴奋。发自内心的兴奋。”
霍翎再次摊开手掌,看着静静躺在掌心里的红色小旗子。
她第一次握着这枚棋子时,将它视作了一个心爱的玩具。
渴求多年的玩具被先帝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她握着它,只觉得心满意足。
如今再握着它,心境却早已不同于往昔。
“我问先帝,舆图上的所有疆域都是属于他的,当他第一次站在这里,抬头仰望这面舆图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先帝是如何回答的吗。”
无墨没有说话。
她看得出来,霍翎不需要她进行回答。
“先帝说,他每次站在这张舆图面前时,都觉得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我明白先帝为什么会这么说,却始终无法共情。”
“大燕有两百个州,一千两百个县,我能将每个州县的名字倒背如流,但以前的我大都只是坐在先帝身边出谋划策。直到今天,我再次站在这张舆图面前,才真正感同身受。”
“这确实是一份很沉重的责任。”
无墨错愕:“娘娘……是害怕自己肩负不起这份责任吗?”
霍翎摇头:“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茫然。”
“一切都太仓促了。先帝离开得仓促,安儿登基得仓促,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为摄政太后,为求自保大开杀戒。”
“我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抚养安儿长大,与朝臣斗智斗勇,想办法巩固手中的权势,掌握军政大权。”
“但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只做这些。”
这种茫然,其实从先帝离开她以后,就一直存在。
只是那时候的她忙着算计端王,算计柳国公府,还要兼顾着安儿那边的事情,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思考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直到今天,她站在祭坛之上,站在权力的顶峰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文武百官,才开始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无墨努力理解着霍翎的话语,但余光扫见那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水,她顿时打了个激灵。
“娘娘,你先坐着吃会儿糕点,然后听我说几句心里话。”
无墨拉着霍翎走到几案前,将已经放凉的糕点和茶水推给霍翎。
霍翎拿起一块桂花糕:“行。你说,我吃。”
无墨双手托腮:“娘娘,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聪明,学什么都很慢,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除了会伺候人,能在你身边当好一个小丫鬟外,什么都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