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乔摇头,坐到了铜镜前。

镜中映照出一张消瘦枯槁的面容。

她用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自己的眼尾。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渊晚都十五岁了,我看起来也老了许多。”

庄嬷嬷立在柳乔身后,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王妃这几年,心里太苦了。”

柳乔笑了一下。

苦吗。

实在是太苦了。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王爷。”

“我很想问问他,我到底哪一点输给了霍翎。”

“但是我不能问。”

“我一旦开口问了,就是彻底认输了。”

庄嬷嬷眼睛一热,发自内心道:“奴婢这辈子就没见过比王妃更好的人。”

“我很讨厌她。”

“从我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以后,我就很讨厌她。尤其是王爷还在信里说,按照血缘算,我与她还算是表姐妹……呵,表姐妹……”

“我也很恐惧她。”

“我素来最瞧不上那种依靠攀附男人、攀附权贵而乍贵的女人。”

“但是,如果一个女人,在没有足够家世支撑的情况下,依靠着自己的容貌、才情、手腕,成为了一国皇后呢?”

“一国皇后,母仪天下,当属世间女子楷模。谁敢轻贱她,谁敢笑话她?”

“我面对景元帝时,只有敬畏。但从我知道她被册封为皇后起,我就开始被无穷无尽的恐惧所笼罩。”

“我恐惧我的人生被她摧毁,我恐惧我的家族被她打压,我恐惧我的孩子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她在后宫的地位越稳固,她在朝中的声势越浩大,我就越发恐惧。”

“王爷看不清她,我却知道,她的眼里燃烧着的是野心和欲望,她所有的选择都是为了拥有更高的权势。”

因野心和欲望而燃烧的生命,何其瞩目,又何其耀眼。?????? ???ng?

可如果,你不是驻足一旁的欣赏者,而是那极有可能被烈焰吞没,助长烈焰燃烧得愈发肆意的燃料呢?

“我,王爷,渊晚,柳国公府……全部都是她掌握权力的阻碍。”

“我在她的选择里,看到了她对权力的追逐;我也在对她的恐惧里,开始了对权力的追逐。”

“我与她,注定无法共存。”

“我风光,她就沉寂。”

“轮到她风光了,就轮到我沉寂了。”

说到这儿,柳乔又笑了一下,像是在对庄嬷嬷说,又像是在对镜中的自己说:“今夜过后,一切都该见分晓了。”

“庄嬷嬷,为我梳妆吧,这一身守孝的衣服太素了,我不喜欢。”

庄嬷嬷应了声好,拿起木梳,为柳乔梳发时,看到了许多根刺目的白发。她没有声张,编发时,仔细地将根根白发藏进了黑发里。

编好头发后,庄嬷嬷问:“府中绣娘给王妃新做了几身秋衣,王妃要换上试试吗?”

“不。我不穿新衣。”

柳乔道:“为我取那身王妃礼服来。”

庄嬷嬷去取衣服时,柳乔也拿起一盒螺子黛,为自己慢慢描眉。

一番盛装打扮后,柳乔拉开左手边最底下的那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长的玉瓶。

庄嬷嬷下意识想要阻止:“王妃……”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柳乔平静道:“从我决心迈出那一步起,我就只有两个结局。要么一切顺利,成为太上皇后;要么一切成空,成为霍翎掌权的垫脚石。”

“所以我才要换上这身最隆重的衣服,迎接一场新生,或是奔赴一场死亡。”

柳乔将玉瓶收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