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3)

十几年前的时候,他原是想着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的,没啥大志向也没啥大野心地混下来,和那个人相依为命,也不显得寂寞,可是凤瑾葬身在了南山的树林里,命运急促地转弯,一天之内星辰原都换了颜色。

他烂醉狂言,甚至不知不觉中留下男儿泪……可是一觉醒过来,照样要在这陌生而险恶的世界里和一干人等斗智斗勇,凤瑾不过成了个过去的人。

一道心里的疤,仍然间或疼痛,可是不致命。

少年桑考妣,与长者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一样的。前者失怙,黄土下埋得是依靠,是个安稳的成长的少年年月,可是人不能活在上一辈的影子里不出来,前半生风雨催出来的人,未来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然而丧子,丧的却是希望,是整个后半辈子。

父母和子女的感情从来不曾对等过。这道理,年轻人总是不明白,等明白了,也便不年轻了。

他胡思乱想,身体里的水份好像一点一点地被蒸发出去,忽冷忽热的,而茵茵的脸也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女孩子哭哭笑笑没个定准,最后却只剩下那张青白无生气的脸,睁开眼睛却不见眼珠,眼眶里撑得满满的白眼仁,直直地盯着他,一声一声地唤着“爹爹你怎么早不回来”……

他徒然清醒过来,堕入了人世,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手被人紧紧地攥着,心里却还是冷。他不想睁眼,好像不正眼看,发生过的事情,便可以当成不存在似的。

第六十二章 恨

千古悼亡词句,自来销 魂于平淡。

随着耳畔一声低低的叹息,冉清桓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终于还是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珠不复灵动,半开半闭间直直地注视着上方的床幔,光华全都湮没在静谧神色里,明黄的流苏垂下来。

郑越的手紧了紧,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冉清桓才轻轻地道:“我方才心思起伏太大,有些失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大约自己也不分明,你……你别往心里去。”他不等郑越答话,便侧过脸去,五官都埋在衾枕里,将自己的手从郑越手中抽出来,狠狠地抓住床单,关节泛着白,浑身都在发抖。

郑越伸出手去,却不敢碰到他。

沉默良久,冉清桓才翻身坐起来,静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我……我先回去了,”他嘴角好像弯了一下,极快的消失在两颊间入了骨的疲颓憔悴里,“我原想着将来亲手为她披上嫁衣,如今看来是不成了,那么寿衣总归要亲自经手。”

“清桓……”郑越讷讷地叫住他。

“嗯?”冉清桓回过头去看看他,苍白地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便像是画在皮上似的,脆弱得好像被水一冲便荡然无存了,郑越咬紧牙关,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憋了回去,只是摇摇头,说道:“清桓,一切尽人事,听天命,我没有照顾好她,你若是心里堵得慌,冲我发便是,怎么样都行,千万别憋在心里……”

冉清桓笑笑,摇摇头:“我知道,没事了,”他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去,低低地,仿佛在对自己说话似的,又重复了一句,“没事了。”

家里,还有她的衾枕妆台等着他怀想,还有一大家子人,还有那险些被他失手伤了的前辈陆笑音,还有那些个旧迹新丧等着他去收拾,实在没有别的心思空出来理会别的事情。他突然间不想问茵茵为何突然自尽,不想问究竟是谁逼得她,什么都不想问,却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想起京城里那些世家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莺莺燕燕地打扮得花团锦簇,进进出出无数人哄着宠着,唯恐半分惹了千金不高兴,唯独自家的姑娘,当个男孩子似的,说罚就罚,说骂就骂。怎么女孩儿都这么大了,也没想起叫人给她添置些珠宝首饰的呢?连早先小竹提了一句,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