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的心脏一抽。

森林里又跑出了一个人。

他声音沙哑,脸部深深凹陷进去,骨瘦如柴。他的膝盖受了伤,几乎能看见森白可怖的骨头。可他还是跪了下去,额头在地面撞出了血迹,身上的每个伤口和泥泞的草坪摩擦。

“让我见见陛下!我什么都愿意说!”

他大喊。

“我要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伟大的陛下!”

那些高大的士兵,包括篝火前的那些,站起身。他们比平民高的多的个头穿着钢铁的甲胄,戴上头盔时什么都没有露在外面。

阿曼达觉得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人,像钢铁的怪物,没有任何的情绪和感情。

至少和他们这些平民不一样。

从森林里跑出来的人跪在地上,身体不断的颤抖,他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紧闭着双眼。

“让我见见陛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阿曼达觉得自己听过这样的声音,在教堂,像是门帘后的祈祷。

甲胄行走时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死地响起,那个士兵的铁靴在泥地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好像带动草坪也在轻微的震颤,像个不可逾越的巨人。

“我要把所有的计划告诉陛下,还有那些肮脏的秘密,祈求他放过无辜的人,拯救更多的人。”

阿曼达被捆着,她的左右还连着很多人。她看不见右边,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那个人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像个随时会摇散的骨架。

阿曼达耳边传来念诵的声音,捆在一起的人对神明发出祈祷。诡异的感染力在这些被捆绑起来的人群之间传递,越来越多的声音变的像嘈杂的呢喃呓语。

“歘”

士兵拔出了佩剑。

“噗通”一声,又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不!不不不!”

逃跑者连滚带爬的想要捧起地上的人头,他失控的嚎啕大叫,又站起身又蹦又跳,他哀嚎、他哭泣。

那些甲胄里的人冷冰冰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阿曼达感觉到了脸上的温热,那股温暖湿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缓慢的留下。

她无法看见那是什么颜色,淡淡的锈铁味传入鼻腔。

尸体倒下,人群发出惊叫。

手腕上、脚上的绳子,像收紧的蟒蛇一样窒息,躁动的人群拉扯彼此。

绳头越来越近,快要轮到自己了。

马蹄声突然响起,躁动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键,只剩下从森林里跑出来的人还在那儿疯疯癫癫。

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看着他抱着头颅惨叫。

马的铁蹄在淤泥中发出过于黏腻的动静,阿曼达觉得那听起来像是恶心的蠕虫。

突如其来的一伙人惊飞了啄食死尸的乌鸦。

黄昏只剩下最后一点天边暗红色余光,火把让空气变的干燥,多个火把让那帮人附近的空气变的扭曲,他们的脸庞仿佛在晃动。

“陛下。”

那些士兵恭敬的跪下。

阿曼达看不清国王的脸,他坐在马上高大无比,穿着蓝色的贵族服饰,还有象征着贵族的高跟鞋。

他身边的另一匹马上跟着神职服装的女人,用黑色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头发和脸。

国王比卫兵更加冷漠。

他没有理会那些跪着的卫兵,或者地上惨死的人群。

他的视线高高的越过地面的脏污,看向森林的深处。

“一切都像计划一样进行吗?”国王询问。

卫兵刚要回答,却听国王身边的女人说:“一切正如计划的一样,陛下。”

黄昏已过,太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