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高处俯瞰整个紫禁城,只会折服于这里的巍峨磅礴,但身处其中时,郁仪偶尔会惶恐于其中森严的杀伐,偶尔又感怀于夹杂其中的生活情致。

点灯、赐食、过节……

数以千万计的人生活在这里,如同一群又一群忙碌着的蝼蚁。

而慈宁宫中,太后看完王宽的口供,轻轻叹了口气。

“瞻徇啊,”她平静道,“你这一回,下手有些重了。”

“刑部那边说王宽受刑不住已经死了,哀家细问过,听说是你叫人重刑逼供的?”

祁瞻徇愣了愣,才说:“我只说越快越好……没有想取他性命的意思。”

刑部用刑都是有讲究的,全是看主子眼色行事,祁瞻徇口中的越快越好,落在刑部郎官的耳中就是“刑死无咎”的意思。

宫里的大小官员都对此心照不宣,独他一人初出茅庐,没有料想到这一重关系。

“哀家的确说过,为了达到目的,不在意用何等手段。只是也断不是叫你草菅人命。”太后轻叹道,“王宽是个人才,你的太傅还曾将他关于吏治的文章拿给你读过,如今他身上的罪,至多也不过是流刑,假以时日若有机会,哀家还能重新调他回京。如今他受刑不住已经死了,哀家又该从哪里再把他找回来呢?”

祁瞻徇愣住了,猛地站起身:“我要去问问刑部这群人,究竟是怎么为朕当的差事。”

“错已酿成,你即便是罚了刑部又如何?把所有的大臣全都杀了,又有谁来替你做事?”太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按着祁瞻徇的肩膀让他坐下,“还是想想余下那三十四人该如何处置吧。”

“听凭母后吩咐。”祁瞻徇的声音弱了几分。

太后想了想,平静道:“罚俸一年当作惩戒也就罢了。死了一个王宽,权当是你立威,宽恕余下的人,便是你作为皇帝的宽仁了。”

*

那日郁仪在慈宁宫忙碌至夜深,还是额外请了太后的手谕才能出宫。

东华门外,张濯的马车在等她,郁仪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张濯曾说今晚要见她的事。

郁仪走上前去,歉疚道:“今日太忙,一时间忘了和张大人有约在先。”

一面说一面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张濯的手从里面帮她掀开帘子:“不迟,我也才来。”

车中小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哪里是才来的样子。

四野暗淡,张濯的车中点了一盏油灯,郁仪这才发觉桌上摆了一盆花草。

叶片修长呈剑状,叶片边缘有白色的条纹。淡黄色的穗状花序从中探出头来,浅浅的清芬盈满这方寸之地。

白菖蒲。

郁仪静静地看着这盆花草,伸出手来轻轻触碰着它舒展的叶片。

“是从你松江的家中移植来的,你许久不曾回去,那间院子里已经长满了白菖蒲。”张濯轻声道,“这只是其中一株,起先送来时我还担心不成活,于是在我府上养了好一段时日,才敢拿来给你。”

这不是北地常见的植物,松江的读书人家中大都喜欢种植此花,一来因为其素有雅名,二来又可驱除邪祟。

白菖蒲是平恩郡主最喜欢的花草,不惹眼不争先,文人墨客常常称之为花中四雅之一。养在桌案前还可以防止灯烛熏了眼睛。

离开扬州时,平恩郡主给了她一把白菖蒲的种子。

愿她如菖蒲般青翠,愿她如菖蒲般顽强。

郁仪轻垂眼帘:“有时我总觉得张大人知道很多事。”

“像是能将我的心思都看穿一般。”

张濯神情却平静如往昔:“巧合而已。”

郁仪的手指轻轻落在花序上:“最初时,这盆白菖蒲被我种在了陶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