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郁仪不语,王宽眼底的最后一丝星火熄灭下去。
“祁门红茶很好喝。”郁仪转过身不去看他,“多谢你赠茶之恩。”
“不必客气。”王宽轻声道,“若有机会,苏舍人到思远的家乡去,那里的春茶……更好喝。”
郁仪微微闭了闭眼,一路走到大牢门口。
刑部的郎官上前一步,小声道:“犯人迟迟不肯认罪,苏舍人你看,陛下那边……”
“若在平时,有犯人不招供,你们会如何做?”
郎官迟疑了一下,不敢答话。
“说!”郁仪凝睇他,“说实话。”
“若是死囚,直接……直接杖毙了事。反正只是按个手印的事。”郎官目光躲闪,“可王宽他罪不至死,最多是一个流刑而已。”
王宽已经残废,他屡屡渴求一死,即便不死在狱中,也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就按你说的办吧。”郁仪轻声道,“我在门外等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把他按了手印的口供交给我。”
郎官目光闪烁几次,显然也早有此意,于是立刻进去安排。
郁仪一个人站在牢狱门口,听不见里面刑杖的声音,却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
王宽纵然死也不愿供认周朔平,她此刻的举动已然违背了他的意愿与初衷。
于是,就在这等待的一刻钟里,郁仪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她入仕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公正还是人情?
道义还是结果?
她命人杖毙王宽的举动,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时间心乱如麻。
一刻钟漫长得像是过完了大半辈子。
最后,刑部的郎官将沾了血的卷宗递到郁仪的手上,上面对周朔平诡寄之事供认不讳。
那枚红得凄艳的手印,烫得郁仪双眼一痛。
她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几乎在掌心压出血痕。
郁仪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乾清宫的。
那时祁瞻徇午睡刚起,正由小太监伺候着穿靴子。
郁仪走上前,将这份口供交给祁瞻徇,祁瞻徇顾不得衣冠不整,脸上已然露出惊喜之色:“竟如此顺利?”
他没有问起王宽的死活,只欣喜于这件事比预料得还要顺利。
“苏卿当真是朕之良臣!”他笑着道。
只是郁仪却始终垂着头,脸上分明没有丝毫喜色。
“苏舍人你……”他打量着郁仪的神情,“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郁仪轻轻摇头:“下官只是昨夜没睡好。”
祁瞻徇道:“今日也无事,朕许你早些回去休息。你放心,这件事朕定然会好生嘉奖你。”
“多谢陛下。”郁仪一板一眼地跪下谢恩。
乾清宫外,金阳璀璨,郁仪的手却冷得像一块冰,每走一步,王宽的面容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王宽的太平人生是被她摧毁的,甚至他的死,也是由她一手造成。
郁仪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还能不能配得上清正二字。
她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一脚深一脚浅。
直至一双手扶住了她的两臂。
郁仪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起眼睫。
张濯穿着一身清举飒沓的朱红官服,背对着黄昏的霞光,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圆领纻丝官服上绣着径三寸的小独科花,花犀束带上环佩白玉。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他的手是这样的有力,像是能撑起压在她身上那些本不可承受的一切。
郁仪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动了动,可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