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稀薄的光线,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想要在入夜之前,彻底勘定出一个结果。

问题的症结很快被揪了出来。

抚州的黄册已经被篡改了,宜黄县的青册还维持原样,记录了何悌涣只有薄田一亩的存档。

显然是批复过的黄册层层下传,还没来得及传入宜黄县便被郁仪查了出来。

若再拖上几日,等抚州的官员与宜黄县通过气,只怕青册很快也将就不存于世了。

好敏锐的心思,好狡诈的手段。

是巧合,还是有人内外勾结?

有问题的黄册,有上百册,遍布抚州各县,几乎无一幸免。

这条线是从宜黄县而起,到了抚州还没停下,究竟有没有一根游丝般的线,一路飘进了内廷、飘进了瀛坤阁?

抚州隶属于江西布政使司,是南方重城,盛产稻米、蜜橘、贡酒。每年又向京师进贡大量的资溪白茶与香料,抚州知府又一向深得太后信任。

查还是不查?

是将此事止于瀛坤阁内,还是上报给台谏?

郁仪的心微微抖了几抖。

纵然她从不畏死,也做好了随时献出生命的打算。

她才入宫廷,官身不过区区七品,担着中书舍人的虚职,背后除了张濯空无一人。

郁仪深知张濯作为总裁官,她一旦禀明太后,张濯也将深陷泥潭,受她株连之罪。

抚州知府为正四品,背后的江西布政使是正三品,他们在京师之内可有党羽,这个党羽又会是哪位大人?这一折戏若是开了场,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将这荒腔唱到底了?

这个黄孟鸿,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太后会想将这件事查下去吗?

郁仪一步百算,纵然才入官场,她已经淬炼出敏锐的心思。

可当她的手触摸到纸页上的一个个墨迹陈旧的字时,仿若看到了一双双含泪的眼睛。

暮色苍茫一片,残阳如血般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