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是他的登天梯,也是他的万仞山。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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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瞻徇在奉先殿跪了两个时辰,宝仁中途想要给他拿个软垫他也梗着脖子不肯。
实打实地将这两个时辰跪满。
走出奉先殿时,腿都在打晃。
“我的主子,您实在是受苦了,奴才这就拿药酒给您揉揉腿。”宝仁把披风给祁瞻徇系好,伸手想要搀扶他,却被祁瞻徇挥手拂开,“不用。”
他慢悠悠地走下丹墀,只觉得心里那股气依然没散,一时间竟也想不到该和谁倾诉。
“苏郁仪呢?”他突然问,“朕记得她到吏部去了。”
“是,不过不是给吏部做事,是做的吏科的给事中,其实是归翰林院管。”
“朕去瞧瞧。”
宝仁想劝,祁瞻徇的目光扫过:“这紫禁城里还有朕不能去的地方吗?”
想到他才被太后罚跪,宝仁也不敢再劝:“那奴才给陛下传肩舆。”
“不用,朕走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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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黄昏已过,郁仪吏部的差事已经了结了七七八八。
陈侍郎给她分配了一间直房,才拿了钥匙给她。
自中进士之后,这一年来不知道腾挪了多少个地方。六部里并不像太后身边房舍那么宽裕,白元震他们都是四个人共用一间直房,谁不出宫回府,谁今夜就睡在直房里。好在郁仪身为女子,陈侍郎额外对她优待了些,她这间直房只留给她一个人住。
扫了一遍地,又在地上淋了些水用来压一压空气中的灰尘。
郁仪将自己的东西摆在桌上,又把从家中收拾出的两件换洗衣服放进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六部的直房大都小的可怜,三五步就能从东走到西。房中不过只有一把椅子,还有一套粗瓷做的茶具,掀开盖子里头积了一层褐色的茶垢。
她又去井亭打了水,把茶壶刷了一遍,泡了些张濯给她的顾渚紫笋。
才忙好,身后就响起了叩门声。郁仪为了散一散房里的水汽,一直没有关门,此刻还以为是白元震:“你借我的水桶我用完了,这就拿去还给你。”
甫一回头,看见祁瞻徇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吓得她险些打了茶壶。
“陛下。”郁仪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
“嘘。”祁瞻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朕悄悄来的,你不要把人都惊动了。”
说罢抬手:“起来吧。”
他拿眼扫了一圈郁仪的直房:“这么小?”
“已经算大的了,陈侍郎说这一间独独安排给下官一个人住,已经算是优待了。”
祁瞻徇听完啧了声:“宝仁,你出去吧,朕同苏给事有话说。”
宝仁嗳了声,又顺手将门关上。
郁仪侧身为他让过一条路,祁瞻徇抬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身为皇帝,他还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么破旧的屋舍。
适才这一路,他原以为自己心情纾解了一些,可见到苏郁仪之后,他郁结于心的愤懑又涌动了起来。
当儿子的,似乎总是很难原谅母亲的不忠。
尤其在他的心里,父亲曾经如神一般的存在。
祁瞻徇依然记得自己父皇的样子,天子威重,高山仰止,一向是让他心神往之的气质。
赵公绥又算什么?
为何他那令苍生俯首的母后会甘愿委身于他?
郁仪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心中也觉得有些打鼓。
蓦地,祁瞻徇抬起眼看向她:“苏郁仪,你会一直忠于朕吗?”
在郁仪的角度看,她自然以为这是一次君上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