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正在为张濯行针,听傅昭文如此说,张濯还想说什么,就被太医一把按住:“别动,毒血若过心脉,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傅昭文闻声回头,只见张濯对着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张濯分明看见傅昭文眼底泪光闪烁,不由得弯唇,用唇语道:“没事。”

他的目光越过太医,轻轻落在了苏郁仪的身上。

她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只见暗红色的血洇开在她的衣摆上,她静静站在人群外,手轻轻握成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苏郁仪外放出京时,曾口口声声认下了泼向她的全部脏水与污名。

他五内俱焚,反反复复断言要为她翻案,她却一次次回绝。

那时他的心情,大抵和此刻的傅昭文一般无二。

他们都想拼尽一身修为张开双翼,护住那个在他们心中最珍视的人。

纵然那个人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张濯又想起了前一世的今天,傅昭文被所有人当堂指认贪墨之罪,傅昭文自知百口莫辩,立刻想要触柱而死,以自证清白,却又被锦衣卫拦下。

那时的张濯虽已入阁,却也只是个醉心文海的纯臣,未曾识得官场如刑场般诡谲狡诈的一面,也没有料到这些人的手段是何等的乖戾残忍。

那一天他和傅昭文跪在一起,回天乏术。

直至赵公绥指着张濯对傅昭文说:“你忍心让你的爱徒受你株连,断送他的仕途,因你之罪而流放西疆吗?”

这一句诛心之言,傅昭文老泪纵横,终于颤抖着认下了自己的罪行,并恳请太后与皇上不要牵连到张濯的身上。

纵然张濯苦苦相求,他都心意已决,誓不回头。

于是,在那一年的秋天,张濯失去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师。

想到这里,他竟觉得身体上的苦痛并不难以承受了。至少,这些不必由傅昭文来承受。

郁仪恰在此刻抬起头,她与张濯的目光撞在一起。张濯对着她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就变得更加坚毅起来。

她穿着那件带血的衣袍,穿过攒动的人群,一路走到太后与皇帝的面前。

双膝跪地。

此时此刻,疼痛将张濯的五脏六腑都撕扯在一起,他脸上冷汗涔涔,却好像感受不到疼一般地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意。

“娘娘,下官有话要说。”

慈宁宫内的声音都低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郁仪的身上。

她目光如炬:“娘娘,张大人是被冤枉的。”

“请娘娘和陛下恕下官死罪,下官府上有廿州黄册的原件。赵阁老呈交给陛下与娘娘的黄册是伪造的。”

这一句话一出口,除了张濯之外,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濯的目光清冷,复又带了一丝触动。

前一世他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傅昭文,这一世,苏郁仪也在义无反顾地保护他。

另一边,赵公绥并不相信郁仪的话。

他语气中颇有几分轻慢:“苏舍人,娘娘与陛下面前,话是不能乱说的。”

郁仪看向太后:“赵阁老用廿州的黄册定了张大人的罪,说单从廿州的账上有四十五万两的缺口,因此张大人才不惜和周朔平联手,打起了抚州赋税的主意,想要拆东墙补西墙。后来又觉得除了廿州之外,别处的缺口也太大,区区抚州仍然堵不住窟窿,所以联合抚州知府,在黄册的封页上做手脚,干脆将瀛坤阁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可廿州的账,分明没有半分错漏。从兴平年到太平年,十年来全都是对的。”她目光灼亮,“廿州不过是边陲州府,连年税银比不得浙江的五分之一,若真是贪墨,何至于在这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