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椿一字一句:“若今日无人戕害于他,张大人便会亲自动手,自己饮下这瓶毒/药。”

郁仪的手顿时冰凉:“什么?”

“张大人执意如此,我无法违逆。”成椿显然也并不平静,“也无法入宫伺候左右,只能请苏舍人代劳。”

郁仪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

“苏舍人会骑马吗?”成椿问。

郁仪摇头:“不会。”

“门口有张大人府上的马车,还请苏舍人即刻入宫。”

成椿的眼眸泛起一丝红:“张大人的性命,便全系在苏舍人身上了。”

?[51]金错刀(五)

郁仪以往每回进东华门,总要挂念着仪态、挂念着周围是否有都察院御史台谏们的耳目,以免被弹劾。

可这一回,郁仪只觉得自己全然顾不上这些了。

黄昏留下的那一抹火烧云似乎能吞天吐地,将整个紫禁城镀上一层辉煌的金边。

她将鱼符交给锦衣卫验过,锦衣卫才放行,她便抬步往里走。

她袖中揣着两瓶药,一瓶是救命的药,一瓶是杀人的药。

像是两个催命符。

纵然成椿告诉她,即便是毒/药也不致死,她心里仍郁结着一股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先是去了户部,熊寅听了她的话也不多问,拿了几本账簿便和她一起出了门,显然是张濯早已提前有过一番嘱托。

张濯不过是被暂时限制了行动,于道理上讲,仍旧是户部的主官。

也正如张濯预料的那样,太后心里并不能全然信任熊寅。

太后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郁仪的身上:“叫苏舍人和你一起跑这一趟吧。”

郁仪松了口气,脸上又不敢露出端倪,出了慈宁宫便装作从没去过十二监旧衙门的样子,跟在锦衣卫身后,沿着跸道一路向南走。

依旧是那间院子,锦衣卫开了锁,放郁仪和熊寅进去。

张濯正坐在窗下看书,看上去一切如常。像是早便猜到了郁仪要来,他既不意外,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在锦衣卫的监视下,他听熊寅讲完了清田账,又一一做了批复,待说到工部与高阳台时他用笔勾了几个数字。

“先帝命修高阳台,当时户部便已经拨了三百万两白银给工部,那时工部许诺三年工期。到如今先帝已殡天三年,高阳台只做完了一半,就连地基都是今年春天才打完的。工部尚书说石料在山里难以运出来,每逢冬天又会封山,桩桩件件都在找户部要银子。”张濯看向熊寅,“不论是汉白玉还是花岗岩,不论是红檀木还是金丝楠,这样流水的银子,就算是月宫里吴刚砍的桂树,也总该砍下来了吧。别说司礼监不能批红,便是我也不能给工部签这个字。”

高阳台的事郁仪也听说过。

听说原本是用来替先帝祈求上天庇佑才搭建的,如今先帝已经殡天,便打算用此来为先帝祭奠超度。一晃三四年过去,才搭了个地基,难怪张濯听了也要生气。

熊寅道:“工部那边催得急,张大人能不能帮忙想个法子,眼看着先帝的忌日便要到了,总不能一直干晾在那。”

张濯道:“国事蜩螗,变生肘腋。这两年朝中没有战事,兵部的账上估计要有不少盈余,你去请太后娘娘的手令,调来兵部的账簿瞧瞧能不能匀一些给工部。”

熊寅听罢立刻点头:“下官这就去。”

“去吧。”张濯平淡道,“兵部尚书王兼明今日在神机营练兵,便不必向他请示了。”

张濯心里很明白,赵公绥究竟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将各地的银子圈到自己的手里。

那便是因为兵部的账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