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关节肿痛也是白血病的症状。我是个编剧,每天都要拿笔。我一直都有写手稿的习惯。现在却觉得力不从心了,才写了几页的字手就开始疼了。合作商的稿子催得很急,今天估计又要熬夜。
幸好从宋柯凡那里拿回了电脑,可以翻翻以前的文件,也省力不少。
编剧实在算不上什么轻松的工作。需要你的时候毕恭毕敬地喊你老师,口碑出了问题就甩锅到你头上。一个演员撒撒娇就能让制片人叫你改剧本,没人关心编剧要花多少心力才能把剧情圆回来。
没出名的时候,要帮大编剧写初稿,还不一定能署名,和当抢手没什么差别。
名声方面,观众只记得一部剧的演员、导演,根本不去关心编剧。剧情出了问题,都统一口径说是编剧的锅。
我做这一行做了六七年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工作有了点起色,还得了这个病。
熬到凌晨两点终于把大纲写好了,明天早上再写分场吧。
三百六十行,我却选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正如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还要和宋柯凡这个人渣纠纠缠缠了七年。
我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最后的心愿。就按三个月来算吧,这三个月里我要做完几件事情,才能走得无牵无挂。
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我要自杀的话,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们。还好他们两个,一个不在人世,另一个也不知道在哪里,大概是不会关心我的死活的。
好久没回老家,也该回去祭拜父亲了。他死的时候,我才十岁,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好像也是得癌症死的。他平常最爱喝酒,死前几个月听医生的话滴酒不沾。可那又有什么用?他不还是走了。我这次去看他,一定要在他的坟前洒上一杯酒,也算是尽点孝心。
还有我师父何慧……提起她老人家,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没出息地哭出声来。她花了很多心思来栽培我,我却总是让她失望。希望她能原谅我这个最不成器的小徒弟。我只能辜负她的栽培了。
作为一个敬业的好编剧,我还要把手里的稿子改完。
就先写这么多吧,至于其他的,以后想到了再补上吧。
等我被这个病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我就跳江自杀,一头栽进冰冷的江水里。公司旁边就有一条江,好像是长江的支流。我从小就喜欢水,觉得水是最干净的东西,我会选择在那里终结自己的生命,让我的身体顺着江流汇入海中,被鱼虾分食得干干净净。
何柏这个人会在世界上消失,然后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人是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离开的时候同样什么都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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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破
我没有接受化疗,但还是会去医院检查身体。做血常规,拍个CT,看看自己的病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护士取血的时候,遇到点麻烦。我看着卡在抽血管里的鲜红血液,心里一片木然。
说来奇怪,抽血抽不出来,拔了针头之后,血却不停地往外冒。
医生说我贫血严重,要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折腾了一个上午,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在一楼大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修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越发俊朗,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分外显眼。
高焕!
他也看到了我,四目相对的瞬间,面上掠过一抹诧异神色。
这一刻,我只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提不起力气。等我回过神,他已经径直向我走来。
“你来医院干什么?”我见避无可避,就主动和他搭话,顺便把病历单藏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