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小养在宫里,亲爹是皇帝,然而母不详,即使顺利长大,眼睛看的、心里想的,不比任何人少,如今心脏猛跳,几乎要从嘴里面蹦出去。

“好孩子,过来。”皇帝握住他的手,父子俩手都是冰凉,粘着虚汗,简直诡异。

皇帝猛然拔出匕首,削掉太子胳膊上一层肉,血顷刻浸透衣衫,皇帝也没看他,而是珍惜地收好那块肉,连着药材一起,叫人拿下煎煮,再喂给太后。

随后,这才有空安抚太子:“莫怕,太后等着你我父子救他的命。”

太子被削肉,一声都没吭,只跪下道:“能于太后凤体有益,儿臣何惧之有。”

皇帝爱重地摸了摸太子头发,叫他下去上药。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如何愿意让太后服下另一人的血肉。

以肉煎药,已持续了小半个月,太后身体却毫不见好转,皇帝忍不住想,是不是上天知道,太后有两子,只靠他一人的血肉,不足以滋养太后身体呢?

太子再回东宫,脸色煞白,吓得众人团团转,他自己倒冷静自持,还用右手拿卷书看,左手割肉,并不影响他右手写字。

宫女端来止疼的汤药,他不肯用,说担心药力污了肉体。

奴才们听不懂,怔怔地看着太子。他五官已逐渐褪去稚气,露出如他父亲那样,不笑时带着冷淡的模样。

但这话会传出去,传到能听懂的人的耳朵里。

或许是天气回暖,也或许是这剑走偏锋的药方的确管用,太后已不再咳嗽,高烧退了,人也清醒过来。

在那段昏迷不醒的时光里,皇帝日夜抱着他,眼睛贴在太后脸上,静静听他呼吸。

太后醒来,闹着要吃要喝,缓了几日,竟然就有力气逛园子,戏班子鼓足了力气吹吹打打,宫里上下喜气洋洋,厚重云霭下,放出一片晴。

皇帝下朝,又回到太后这里,连日来每每上朝都有人头落地,今日他突然改性,传唤和尚来宫里念经。

太后好好的戏班子变成了念经声,堵了窗户不肯听,骂皇帝:“你把这群大光头叫来干什么!”

皇帝骗他:“你我母子通奸,怕是下辈子要投畜生道,此时不攒些福泽,来生就要当牛做马了。”他去摸太后小腹,“下辈子我还托生到你肚子里,你生了我后,咱娘儿俩一起被杀了吃肉。”

太后赶紧让人把窗户打开,怕显得心不诚,不许宫女代劳,让皇帝自己去。皇帝看他傻傻的,什么话都信,吓成这样,觉得好笑,亲自去开窗。又当着太后的面,叫和尚们念经大点声,免得天上神佛听不见。

皇帝心里却有些后悔,那时杀红了眼,没想到太后可能正是被那群冤孽缠住了,这才久病不起。

和尚们一诵诵一天,喊得嗓子都哑了,宫里日日往他们住处送去三大桶润喉的汤药,这才勉强应付下来。

太后初愈,太子又病倒。

与后宫里对前朝没法有直接干预的太后比起来,太子一病不起,半个朝堂都随之不得安稳。

人人心浮气躁,既有担心太子一命呜呼的,也有人盼着这位母不详的储君立即登天。

太子心里毫不波动,比起如今尚且不能插手的前朝,他更担心太后再病,皇帝怕是要剐掉他半身的肉。

亲生父亲孝心如此深重,感动得他夜不能寐,不得不请太医用些虎狼之药,吊住太后的精气神,以慰圣心。

太医院的药单子早在前顾皇后时就是张废纸,少了什么药,哪怕是人参、虎骨之类的珍惜之物,皇帝日理万机,怕是也不值得送到他案头吧。

太子不插手,作病重状,皇帝赏些药材再深厚的父子感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总不能让他一个当老子的,割肉救母也就罢了,又去割肉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