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这样，阿姨没起疑心，哎了一声就离开了。

几分钟后，我听见大门合上的声音。

我躺到床上，看天花板。

苏辰这样就很讨厌了，搞得他像王宝钏一样。

我知道自己向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生里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愧疚”这种情绪。

我很讨厌这种情绪。

我讨厌的东西很多。

我讨厌负罪感，也讨厌各种需要承担的责任，我讨厌揣摩别人的情绪。

因为我哥告诉过我，我爸的死跟我没关系，不是我的责任。

他也告诉我，不必去揣摩爸妈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和感情。

但是我哥他不告诉我他是王宝钏，我怎么能知道？想到这儿，我的思路突然一顿，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

真的不知道吗？……好像是知道的。

但是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十七多年来，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哥的爱，并且从来没觉得不妥，也从来没觉得这份爱已经越线了。

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这样才是对的。

也可能发觉了越线，但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投入一片我哥织起的名为“爱”的网。

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在即将渴死于金色沙丘上的时候，看到了一片蔚蓝的海。

他奔到海边，把自己浸入沁凉的海里，大口大口地饮水。

最终，这个旅人不是渴死的，而是溺毙的。

我也一样。

或者说，我就是这个旅人。

金黄沙漠是我爸死之前、或者是我妈跑之前的日子，湛蓝海水是我哥的爱。

于是，我对我哥关于我的不寻常心知肚明，又自欺欺人地把真相掩埋，说服自己只是因为相依为命而感情深厚。

我就是这样掩耳盗铃，又心安理得。

冷漠，自私，毫无责任感，弱懦，喜欢逃避，也喜欢看自己在深渊里不停地下坠。

这才是真正的苏曜。

像黑暗里腐败的烂肉，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其实对自己有非常清楚的定位，只是平时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想。

但是心里都是知道的啊。

我哥口中那个光芒四射的、像太阳一样的人是假的。

那是苏阳，苏阳早就死了。

他不是死在黑暗中，也不是死在血腥里，更不是死在一个陌生人赤身裸体的鞭痕上。

他死在苏明妻子的永别里，死在苏明妻子对他性别的不满里，死在苏明随便往家里带人的、对儿子的不重视里。

更是死在苏明把他压在身下，本该撑起家的一只手油腻地抚摸着他的臀，滑腻的舌头舔过他的脸颊，令人反胃恶心的口水糊他满脸……的那个晚上。

可能乱伦会遗传吧。

苏明能对我起反应，所以我和我哥互相也可以。

我抬起手盖住眼睛，不愿再去想了。

所幸我现在是苏曜，不是苏阳。

苏曜不会那么惨，苏曜只会死在他哥的爱里。

自愿而幸福地死去。

也许这依然是一种逃避，但是我和我哥的感情本来就不能用常人心里的“亲情”或者“爱情”去定义，干嘛非要往社会道德的圈里套。

我爱他，他爱我，就够了。

至于是哪种爱，根本不重要。

或许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一样的。

我突然想起一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话：Love is love.

哥哥真是，栓个人还要把钥匙给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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