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搭话,俞七茵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一对夫妻,是周婉喜的哥嫂吧?”

“是,刚认了尸。”

俞七茵摇了摇头,“周婉喜的这个嫂子真不是个有良知的人,她刚才竟然问我,等抓到凶手,他们家能不能拿到一笔补偿款。”

陆听安眸光一沉,“她真这么问了?”

俞七茵啧啧感慨,“可不,还说家里急用钱。难道这钱收着她真的会安心吗?”

陆听安低头,不置可否。

按照法律规定,受害人家属确实可以拿到凶手给的赔偿款,包括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那些。

一般情况下,受害者家属悲痛下只想把凶手绳之以法,像薛梅梅这种在意钱的的确不多。

可就是因为她满脑子都是钱,她和周大庆身上的嫌疑更少了。如果他们真是凶手,哪里还会对赔偿金有期待,躲起来都来不及。

俞七茵还要回重案组汇报线索,她抖抖手上的笔录,笑问:“要一起去分析案件吗,陆sir?”

重案组办公室和后勤办公室在同一个方向,陆听安跟她一同往里走,嘴上却拒绝,“那不是我的工作,咱们各司其职。”

想了下,他又语气温和地提议,“以后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俞七茵侧头,“怎么?”

陆听安和煦一笑,“陆sir,听着真的是很像loser啊。”

俞七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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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下班时间五点半,五点二十五分时,陆听安已经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桌面了。

其实根本也没多少东西,从阿海那领的一个刻着他名字的保温杯、一本很厚的牛皮封笔记本,还有一红一黑两支钢笔。

他优哉游哉地把每样东西摆好,心里是说不出的安逸。

活了短暂的一辈子零三天,他第一次知道下班原来是可以按时走的。

回想他当主播的时候,第一年为了维系直播间仅有的几百个粉丝,发烧、胃疼到抽搐都不停播,整年加起来没有休息超过十天。

第二年他火了,一个月的收入足以支撑妹妹一年医药费,还能给母亲在老家买一套两百平的房。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忘本,互联网更新换代太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这张脸就不受欢迎了。

兢兢业业两年,在第三年他被平台推选为人气主播,短短一个月就涨粉一千万,是真正意义上的爆红了。

流量来的太快,陆听安还没反应过来,各种好的坏的言论就接踵而至。那两年比以前更累,除了疲劳到近乎透支的身体,精神上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他要保护家人,每场直播都谨言慎行、不能给黑粉一点捕风捉影的机会;同时他还要调整自己的情绪,再心累也不能在粉丝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们花钱刷礼物不是为了看他垂头丧气。喜欢他的人越多,他通宵直播的频率也直线上升……

陆听安不是一个很多愁善感的人,可能在最需要关怀的年纪独自承担起了家庭所有重担吧,死亡并没有带给他太多悲伤与落寞。他太习惯生活中发生变数了。

他知道家里人在得知他的死讯后会悲痛欲绝,但只难过了一晚上他就释然了。他有一份人身意外险,又是在活动现场碰到这种事,他的家人是理所当然能够得到一笔补偿款的,而且他妈妈知道他的银行卡密码,里面有足够母女俩生活好几辈子的钱。

他想,时间会冲淡一切。

而他原本应该终止的生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延续,或许也是老天看他过得辛苦,想让他体会一段轻松的日子吧。

保不准哪天他又突然死了呢?所以能偷闲摆烂的日子,他都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