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开着,里面没人。

赛蓬摇着蒲扇,下了屋前的台阶,慢悠悠地穿过店旁边的小路。凌晨时间,街上没有人和车,仅有一两盏破旧的路灯要亮不亮。白天里嘈杂的河边,也只剩下空空的桌子和椅子,以至于坐在河边的人影异常显眼。

赛蓬刚过马路,坐在河边的人就回过头来。

只是看了眼来人,没搭理,又回过头去。

“干什么,想不开要跳河?”赛蓬走过去,也坐在了白天吃烤鱼的客人们坐的小凳上。

旁边人不说话。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偷着玩枪,被扔进河里的事?”

此话一出,旁边人总算吭声了。

“哪能不记得,被扔下去还学会了游泳。”周寅坤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咸不淡地跟了句:“四岁在湄公河里泡一天没人管,最后还得自己爬上岸,都得谢您老人家。”

赛蓬坐在他的左手边,听他阴阳怪气地说话也不恼,“是,爬上来还要接着玩,把你老子的话当放屁。”

周寅坤听了这话睨他一眼,“大晚上的不睡觉扯这些干什么。”

“刚跟你大哥聊,他就没像你这么不耐烦。”

周寅坤更不耐烦了。

“倒也没说别的,聊到你之前的伤,现在怎么着,胳膊用着还成?”

“好得很,再挨两枪也没问题。”周寅坤不以为然。六年前他去克钦山林找赛蓬,最后上直升机的时候被流弹打穿了肩膀。

“啧。”赛蓬语气不悦,“少说这些不吉利的。”

“你替老爸挡过子弹,枪林弹雨里救了我和你大哥一条命,爸这辈子都记着呢。”

周寅坤冷哼,“可别,都说了根本就没想救周耀辉,是他脸皮厚死贴着你才捎上他的。”

“又不会说话了是吧?”

周寅坤又喝了一杯。

赛蓬看了眼他喝的酒,大概知道他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湄赛小镇上买不到什么好酒,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父子俩的不欢而散,还是只是馋这口,周寅坤才出去折腾一晚上,买回来这样的好酒。

老爷子拿手里的蒲扇敲了敲桌子,“给我也来一杯。好久没喝这口了。”

周寅坤皱眉:“这度数高,喝什么喝。”

“度数高上了头,也比你老让我上火好。上回要不是我让你哥去跟孟买政府谈,你是不是真准备跟达拉维那疯子打到底?你小子有几条命能这么折腾?”

周寅坤不以为然,他看了眼右手手腕上戴着的东西,“有这个怕什么。”

手腕上,是母亲何京婷亲自去庙里请的佛珠,亲手串成,又请高僧开光,又奉在佛前虔诚祈祷四十九天,最后才戴在了他的手上。

这一戴,就再也没摘下来过。

周寅坤从来不信这些,不过也确实有巧合存在,比如戴上这串佛珠之后,他几次都跟死神擦肩而过。

看到那串佛珠,就会想到何京婷。那是一个极度美丽又极度倔强的女人,她这一辈子都活得恣意狂妄,即便最后跟赛蓬关系闹僵,也始终不曾低下她高贵的头颅,说过一句软话。

能让这样的人虔诚地跪在佛前祈祷的,也就只有她的儿子周寅坤了。

看到佛珠,赛蓬自然也会想到那个女人,只是他却没有多说,换了话题:“吴邦其的事,我跟你大哥说了。”

周寅坤摸着那串佛珠,低着头,夜幕中看不出神色。

“爸。”他这么叫了声。

然后又倒了一杯酒。

赛蓬侧过头来看他,但周寅坤的视线并没有看赛蓬,而是看着对面隔河相望的缅甸,那个他们父子曾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刚倒好的酒周寅坤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