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纪明还不到六十岁。
正想着,沈睿看见陷入昏睡的父亲嘴唇微动,连忙轻声问询,“父亲,您想说什么?”
沈纪明依旧闭着眼,似乎并没有清醒,微弱的气流从干瘪的薄唇中缓缓溢出,听不到任何声音。
沈睿倾下身。
通过口型,他认出了父亲喃喃的字符。
是“云哲”。
沈睿的眼眶瞬间红了。
弟弟失踪后,父亲是最快接受了沈云哲已经过世的人,甚至为了减轻他的愧疚感,再也没有在他的跟前提过云哲的名字。
在父亲的心里,其实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小儿子的。
可是父亲再也看见不到他了。
木质的发梳紧攥在手里,沈睿看着昏睡的父亲,眼眶逐渐湿润,连带着鼻尖开始泛红,鼻腔里的酸胀蔓延到了眼角,他有些无助地望向四周,似乎想寻找什么,过了良久,又失落地垂下了头。
长睫垂落,遮住了眼尾的红晕,沈睿的身体微微抖动,平整的被单上落下两团温热的湿痕。
父亲,对不起。
是他把弟弟弄丢了。
特护病房外的走廊里。
经过了连续几日的长途跋涉,沈云哲沿着边境线成功偷渡回国,并且找到了沈纪明入住的医院。
只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沈氏医疗在安保方面十分严格,又因为沈睿前来亲自陪护,他的随行保镖,加上沈纪明本身的保镖,人数比平时多了一倍。
沈云哲回国后直奔医院,身上没有任何证明材料,当即被保镖挡在了门外。
双方在热切交流了几句之后,沈云哲直接挥拳,选择用“物理”的方式进行更为高效的沟通手段。
身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躺了一地,沈云哲抬腿跨过地上的保镖,一脚踹开病房大门。
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特护病房的大门被沈云哲暴戾破开,原本急匆进门的脚步,却莫名停了下来。
病房里的景象映入纯黑的瞳膜,他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哥背对着大门,身上穿着万年不变的高定正装,就坐在病床前的陪护凳上。
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样,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
听到身后莽撞的开门声,沈睿回过头,看到来人,泛红的棕色双瞳微微放大。
“云哲?”他失控地站起身,一条腿撞倒了身下的陪护椅。
七年未见,云哲的外貌变化很大。
弟弟穿着一套有些破旧的白色西装,看起来和他一般高了。望向他的双眸犹如水墨晕染,带着浓墨重彩的艳色,鼻梁窄而高挺,薄唇殷红如旧。
原本年少时期雌雄模辩的精致五官逐渐长开,蜕变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俊美。
房间里的两个兄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谁也没有动。
在沈睿在仔细端详弟弟的时候,沈云哲也在观察着他。
沈云哲从未在哥哥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浓烈的情绪,惊讶,狂喜,心疼,懊悔,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神色。
沈睿不确定向他走了几步,再三确定没有认错人后,猛地上前抱住弟弟,声音哽咽,带着抽噎的鼻音,“云哲……你终于回来了。”
沈云哲被哥哥抱了一个满怀,心跳蓦地空了一拍。
这一刻,沈云哲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耳边只有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他的心脏用力跳动着,泵出新鲜的血浆,混合成一束束彩色的烟花,在胸口相继绽放,填满整个心房。
锋利的眼尾微微松弛了下来,沈云哲露出多年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尝试把哥哥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