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祠庙中的仪式极为繁琐,萧珣却一一肃容跪拜,不曾疏忽遗漏,如今进了正殿,同样一撩衣袍,端端正正跪下,对着雍帝牌位行了三跪九叩礼。而后宁宜真在祝案旁奠了酒、行了拜礼,仪式终于告一段落。

等到礼官退出殿外,宁宜真这才走到萧珣身边:“要不要除冕?”

美人今日一身素白月纹礼服,佩饰环带,形制典雅庄重,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不容亲近。萧珣从地上站起,掸净了袍角,又掏出帕子来将手指擦净,这才来牵住他:“不必了,珣儿不累。”

他今日同样穿了最为庄重的一身,衮服上的黑龙似要从衣料上腾跃而出,冠冕十有二旒,玉串微微摇动,遮掩了一张俊美面容。宁宜真与他站在一处,静静望着前方的数座神龛,低声道:“如今已少有帝王亲自谒陵,你本不用一一俱拜至此。”

萧珣摇头:“珣儿毕竟得了江山,接了本该属于萧氏的荣华权柄。”

烛火昏黄摇动,向大殿深处延伸,与列祖列宗英灵同处一室,两人都陷入沉默。许久萧珣才用极低的声音道:“先生,父皇真的在这里么?”

他今日十分肃穆,仿佛是要完成某种执念与仪式,宁宜真轻声道:“在而不在,可知而不可知。”

“……”萧珣略微扬起一点笑意,想了想道,“方才的香是萧珣上给父皇的,如今萧不琢也该上给先帝才是。”

他说着已取香上前,认认真真、低眉合目行了个礼。宁宜真只静静看着,并不阻拦,却也不靠近,等他转过身来才道:“该出去了。”

穿过幽深神道,出了两道门,外头有守陵官员侍立迎接。萧珣问道:“庶人在何处?”

“回陛下,庶人入陵时身上带伤,不便走动,如今正关在祭署后头的佛堂里。”官员恭敬道,“可要带其上来回话?”

“不必。”萧珣道,“朕与帝师去看看他。”

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新帝至诚至孝,经历了夺位、刺杀,都始终对这位有血缘关系的皇叔抱有一分温情。官员立刻上前引路,一行人簇拥舆辇,浩浩荡荡向佛堂走去。

萧玄得久在天牢被无名试蛊,到了边关又跪了整夜,跟着大军被押回盛京时据说已经连站立都十分艰难。

二人屏退众人,进了佛堂,就见其中光线昏暗、微辛檀香缭绕,萧玄得一身粗糙麻衣,坐在木制轮椅上,手持一串深檀佛珠,面对堂中佛像虔心告拜。

门外泄进一丝天光照在男人背影,沧海桑田,昔日儒雅风流的紫衣王侯,如今已成为困苦伶仃、行不能立的庶人。

听到门被推开,他也恍若未闻,仿佛凡心已死,如今一心只在佛前赎罪。

宁宜真只以为萧珣是有什么话要与这位真正的萧氏后代说,而萧珣只是与他一同立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这才对身后众人道:“回宫。”

众人心中又是一番揣测感慨,自去准备起驾事宜,萧珣与宁宜真则在祭署里用茶歇息。

萧珣关上了门,回来将他抱在怀中,宁宜真还有些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之中,在他怀里捧着热茶默默不言,却忽然感觉脸颊一热,竟然被萧珣轻轻吻了一吻。

或许斯人已逝,生者当如斯……

宁宜真正心中微动,却听萧珣若有所思道:“萧玄得手上佛珠,先生可还记得?”

宁宜真:“…………”

他只怪自己记忆太好,一下便想起萧珣给他的话本里有关佛珠的情节,方才那点感慨与肃穆之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萧珣搂着他笑道:“先生果然与珣儿心意相通。那也该知道珣儿读了那荒唐话本几年,眼热得很,也想让先生吃一吃珣儿的珠子。”

他说着已袖中掏出了一条珠串来,即便宁宜真正无言以对,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