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柔软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宁宜真一边找一边操纵迷宫改变位置，聚精会神之下额头都沁出了汗，终于在接近一处死角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他心中一阵急跳，一时反而放慢了脚步，拐过弯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走廊的尽头，天花板、墙壁和地毯，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墙上的镜面赤红一片，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流下来，鲜红一片看不清其中的景象。那个他寻找多时的的男人正靠坐在墙边，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低着头一动不动。

有一秒宁宜真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然而下一瞬流烬就抬起头来，原来他只是在拨弄手腕上一只老旧的手表。他似乎并未被心魔侵蚀，整个人反应依旧灵敏，见到来的是宁宜真，立刻露出笑容：“宝贝，你找到我了。”

“……”宁宜真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操纵迷宫把这条走廊设置成孤立状态，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这次不躲了？”

“不躲了。”流烬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还沾着血沫，“有点想你。”

这里简直是什么杀戮放血的现场，看着男人活蹦乱跳的状态就知道不是他的血。宁宜真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就是恼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冷冷地对他道：“生命能量已经够了，不要再故意输给我。”

「员工？」

“是吗？”

流烬看着他，只是那表情却并没有意想中的释然和开心，而是有些遗憾地轻声喃喃：“……所以你不需要我了？”

“……”

少年从未更加直白地表达过关心，闻言一下子噎住，话卡在了喉咙里。然而他的迟疑却加深了误会，流烬眼神变深，忽然间伸手一拽，把他猛地扯进了怀里，用沾着鲜血的手抱紧他，声音委屈：“可是我不想让你走。”

到了怀里才能感觉到他的异常，男人浑身发烫，像是在发高烧的病人，呼吸也并不稳定，那双手甚至肌肉还在微微痉挛，仿佛刚经历过精神极度紧张亢奋的状态。这人杀了这么多心魔，绝对不可能没事，宁宜真暗道了声糟糕，尽量保持平静，不刺激到他，慢慢问他：“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流烬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上依恋地蹭蹭，像抱着超大的人形抱枕，声音像讲故事一样轻柔甜蜜：“我看到了好多的我。”

“镜子里有好多的‘我’，也有好多的你。每一个‘我’的身边都有你。

“有一些‘我’在第一个副本就和你相爱了，你变成小章鱼，和‘我’一起在海里玩……有的‘我’和你坐在树上看星星，然后掏出戒指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听起来尽是美好的场景，不难想到会让镜外的男人受到多大刺激。宁宜真越听越蹙起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流烬紧接着用同样轻快无辜的语气道：“那么多的‘我’，只有镜子外面的我没有你……所以我就把他们都干掉了。”

果然……

男人贴着他的头发，把血蹭得到处都是，仿佛邀功一样吐出疯狂的话语，显然精神已经被刺激到一个非同小可的程度：“我知道肯定会有反噬。不过没关系，正好可以给你能量。”

“我应该继续的，但是看到那么多的你……突然就好想你。”

浑身是血的男人紧紧勒着他，像恋人撒娇一般耳语，然而精神却不稳定到了极点，平静的人皮下似乎随时都有怪物会爬出来。宁宜真在心中轻轻叹息，伸手推了推他，示意他稍微松开自己。然后他仰起脸，找到男人的嘴唇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完全由少年主导的吻，他笨拙地伸着舌尖，学着之前男人的样子找到他的舌头舔了几下，退出来之后唇肉都带上了水光，表情却依旧冷淡，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镜子里的东西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