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岫呼吸微微一紧。

解离之对此却毫无所觉,过会眼泪又掉下来,摆着手:“好苦……”

一旁小童迟疑一下,小声道:“这药汤刚出炉,很烫,要吹一下的,仙尊……”

少年白瓷一样的脸颊晕红一片,浓密的睫毛映着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眼尾因为泪意,晕开一片诱人的红。

云沉岫唇角抿起,下腹莫名腾起了一股令人烦乱的燥意。

他蹙眉想。

这就要哭?

脆弱的凡人,既没用,还麻烦,又娇气。

他放下药碗,起身道:“你喂他喝便是。”

他要走开,却又被什么拉扯住,云沉岫一顿,回头,便见不知何时,少年的手勾住了他腰间的系带,他似乎是被噩梦魇到,一叠声叫着:“父皇,父皇别走,别走!不要抛下阿离!”

声音竟带了哭腔。

“……”

童子便见仙人默然半晌,闭了闭眼,又坐了回来。

童子迟疑:“仙尊……?”

云沉岫道:“你喂他。”

然而药汤太苦,解离之又娇气,吃不得苦。是以怎么都喂不进去,一碗药汤稀稀落落,全喂了枕头,完不成这仙尊赐下的任务,可急得小童满头大汗。

云沉岫顿了顿,低声道:“再去盛碗来。”童子赶忙去盛新的药汤,走到门口,“仙尊,可否……”要带些蜜饯?

他话还未落,就见琉璃窗外斜阳云雾,琉璃窗内的银发仙人,从袖中拿出了一瓣白玉似的花,探到少年唇边。

花瓣裹着甜滋滋,白亮亮的蜜,缓缓流进唇缝,少年舔了舔,很是喜欢,小舌头伸出来,没一会儿就嚼咽了下去。

童子拿来了药汤。

云沉岫接过来,就这样一口花蜜,一口药汤地给人喂了下去。

一会儿甜,一会儿苦的滋味,让解离之有些恍惚,好在这味道也没持续很久,药劲儿上来,他沉沉地睡过去了,再模糊醒过来,他感觉身边有人坐着,便努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除了父皇母后,谁还会坐在他床边呢。是了,一定是他们了。

长安遇到的一切,一定是一场噩梦罢,不然,现在父皇怎么会就坐在他的身边呢?

他睡了太久,现在应当是晚上,等他醒过来,就在父皇这里玩一会儿,陪父皇看一会奏折,就去母后那里抄经……

他满怀期待地睁开眼睛。

却发现坐在床边安静坐着的人,既不是爱抄经的母后,也不是常看奏折的父皇。

男人深眉俊目,苍苍银发映着流水般的月光,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一卷翻开的玉简,垂眸静静看着,神情格外冷淡,而眉间一点菱形朱红,为他更添三分神性。

是他那不苟言笑的仙人师尊。

解离之呆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意识到。

他的父皇和母后,确实是不在了。他们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之后,既不在天上,也不在人间。所以长安没有他们,离恨天也没有他们。

于是云沉岫又听到了低低地抽噎声,他放下了玉简,抬眸望去,少年怔怔地看着他,不觉间又是泪流满面。

“……”

其实这种情况,云沉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他思索着,其实若非要说久……倒也不算很久,细细算来,不过一年而已。

当初解离之忽然离开昆仑,回到长安他知道长安惊变,本没想插手。

然而天道所限,要他报解离之仙人口封之恩。

解离之有任何心愿,他都要尽力完成。

解离之是凡人,云沉岫便要护佑他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