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迁就,在祖母身边时,听从老人家主张;跟了东阳擎海后,由他摆布去留,从来不曾真正按照自己心意过日子,可惜委屈让步一样求不了全。她一再灰心,这回侥幸劫后余生,格外警悟人生只此一世,决定搏一搏,随心而活,趁机远遁。
东阳擎海得知她逃走定要雷霆大怒,不过他连累她遭遇船难,单为这桩事,他会好生照料她祖母。
那日十五,圆月莹洁,月光如水照亮前路,裴花朝随路径步入树林,林密光稀,她一个不留神,踩进路上凹洞崴了脚。正疼着,林间不远处冒出轻响,好似有人走动,并且朝她这儿行来。
一股寒意从她脚底板往上涌,大半夜的,谁还在树林遛跶?
她向毛妪打探过,碧波村一带并无强人土匪翦径,岂难道是野兽出没?
裴花朝拄着木柴,一瘸一跛躲往树后,不多时,果然有人出现在土路上。
裴花朝由树后屏息打量,吃了一惊,“孟娘子?”
那行人身处林间,陡地听到叫唤,啊也一声蹦得老高,眨眼工夫冲出五六步。
“裴、裴娘子?”孟胜男隔了段距离回神,停步扭头察看。她声音颤悠悠,却是口齿清晰。
两人你瞧我,我瞧你,同声问道:“你怎地在这儿?”
双方对视一阵,不约而同福至心灵,又同声问道:“你也不想回去?”
两人听说,心里都踏实了。
“我们回去吧。”裴花朝提议。
“嗯。”
孟胜男扶着裴花朝回毛妪家,半途里毛妪气喘吁吁迎了上来。
那老婆子与裴花朝两人相识两日,一迳和穆寡言,这时把手中砍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两个女娃娃,吃了熊心豹子胆走夜路,碰上野狗咬烂你们屁股!”毛妪一路骂骂咧咧把她们领了回去。
那夜三人开诚布公聊了一番,原来毛妪不止猜中裴花朝身分,也识穿孟胜男装病。
“王府是富贵乡,你们想方设法不肯回去,必有极大难处,我何必点破为难人?”毛妪道:“王府悬赏嘛,家里就剩我这孤老婆子一个,莫说十万贯,百万贯也无用。”
而孟胜男,自承船难与她有关。七八:你也不想回去
屋里走进一人,是那二十出头的姑娘,向裴花朝递来物事。
“阿弟,吃果子。”
裴花朝接过果实,笑道:“谢谢阿姐。”
纵然在自家屋里,她和曾是东阳擎海门下食客的孟胜男 仍旧以假身分相称,杜绝漏馅机会。
那日她们乘船出港,两人在甲板上攀谈,猛地一声爆响震耳欲聋。狂风应声卷起,来势之疾快霸道匪夷所思,裴花朝错愕间身如柳絮,教那焦臭的气流裹挟,远远抛掷出去。
她脑袋昏沉,耳鸣大作,听不见自己落海那扑通哗啦声,只是整个人陡然沉进水中,朦胧中警觉自个儿落海了。
海水灌进口鼻,滋味凉冷苦咸,她探手上不着天,蹬脚下不着地。
“救命……”她在水中扎手舞脚,载浮载沉,湿蒙的视线扫见远方航船火光直窜,海上漂浮船工与航船残骸。忽然眼角余光处,一根浮木教波浪荡来。
电光火石间,她记起见过吉吉在王府湖里凫水,脚踝处总蹬出水花。当下她集中残余的精神体力,赶在自己就要再度往下沉,而浮木即将溜过眼前时,仿效吉吉游水动作,踢蹬双腿扑去,居然攀上了它。
她依在浮木上头,浑身湿冷,庆幸得救的同时,一阵阵昏眩恶心,手脚虚软。
她咬牙褪下黏在身上的湿透斗篷,要把自己与浮木绑牢,这时听觉渐渐恢复,他人呼救声由不远处传来。
举目望去,孟胜男正游向她,堪堪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