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离了凭几,重新坐正,道:“郑王招安东阳贼子未果,为辜负圣人托负十分不安,便不回京,驻在常州筹划。他听说你与他往来密切,遣韦典军求助,盼望你再试试,说服他归降朝廷。”

裴花朝深心存疑,东阳擎海公然撕毁敕旨,一来等同挑明造反野心,不会因为一介情妇之言打退堂鼓;二来当初郑王深入山寨,不顾命悬他人之手,撕破脸痛骂东阳擎海,就不像肯忍气吞声回头求和的脾气。还有一件,果真郑王忍辱负重,病急乱投医找上她们祖孙帮忙,他出身皇家,该当娴熟人情礼数,明白与女流之辈会面,派个斯文文官才合适,岁数大者更好,彼此避嫌疑。怎地反倒派个气质刚横又正在盛年的武官前来?

最教裴花朝起疑的是,那韦典军施礼后,右手便按在腰间左方刀柄上。

东阳擎海佩刀时亦常触碰刀柄,一旦认定所在处及眼前人无甚威胁,就不似韦典军按住不放,后者落在她眼里,便显得随时要暴起攻击。

裴花朝掩在袖下的手悄悄抓紧身旁凭几,假意道:“韦典军既是王府出身,当知男女有别,请先在外稍等,我们将角落帐幔移来相隔再议事。”

韦典军露齿笑道:“裴娘子,国事要紧,何必多此一举?”他大步流星走来,一下走到裴家祖孙跟前。

裴花朝早有提防,及时察见他腰间大手微微掣刀出鞘,露出刀身一星寒光。

当下她不曾细想,抓过祖母身旁凭几往韦典军敲。她这一敲虽则正朝韦典军门面,速度气力却不济,教韦典军一把夺下凭几,另一手一抓,将唐老夫人捂住嘴巴拖过自己身边。

裴花朝扑过去,一面想拉回祖母,一面张口要叫,韦典军神色狰狞,道:“噤声,否则杀了你祖母!”五五:鹤顶红

“唔……”唐老夫人闷哼,裴花朝明白,祖母示意自己别管她,快跑。

韦典军听唐老夫人出声,当哼声一起便把她口鼻下劲捂按,消下动静。

“唐老夫人,你也一样,敢叫喊妄动,我就杀了你孙女。哪怕引人来,我三两下便结果你们祖孙俩,大罗神仙也赶不及救人。”

唐老夫人立时静下,裴花朝向韦典军跪坐而拜。

“韦典军,求求你,我祖母年迈,受不得惊吓摔打。请你高抬贵手,我自当尽力劝服东阳擎海归降。”

韦典军嘿嘿笑道:“无知妇孺才信东阳擎海有可能归降。”

裴花朝因问道:“你既不指望东阳擎海归降,真正所求究竟何事?”

韦典军以膝盖压住唐老夫人身躯防范乱动,腾出一手,由怀中取出一红一黑极小瓷瓶。他举手将瓷瓶示人,“红瓶是毒药,服下后七天内不得解药,便要肠穿肚烂,剧痛而死。”

裴花朝背生冷汗,面上强自镇定,问道:“你待如何?”

韦典军笑道:“请唐老夫人尝尝它滋味。”

裴花朝瞪视韦典军,眼冒血丝,“你敢伤我祖母,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韦典军撇嘴,笑道:“放心,你照我吩咐行事,她便一根毫毛都不损。”他把黑瓷瓶搁到地板上一推,让它滑到裴花朝脚旁,“这是鹤顶红,你将它掺入东阳擎海茶饭汤水,待他死了,我便替老夫人解毒。”说完,他以大姆指顶开红瓷瓶木塞,倒出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