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当街叫她滚,这般不留情面,妇人家面皮薄,怕开口又要给臊一顿吧。她家下人得知她开罪寨主,生怕遭殃,都走了一批。”

东阳擎海浓眉微拧,戴妪说得更慢,“寨主若肯原宥裴娘子,老身再去宝胜透个口风……”

东阳擎海霍地起身往书房走,“她爱咋咋地,老子没空理。”

三日后,下午。

裴花朝对镜闭目养神,瑞雪替她梳头。

崔家宅院那儿传来男人破锣嗓子喊道:“《女诫》有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只,天则罚之。’昔日那朱买臣之妻嫌贫爱富,另嫁他人,今见朱买臣衣锦还乡,自家贫贱,悔不当初,遂找上朱买臣,奴颜媚骨指望重修旧好,朱买臣取水一泼……”

时不时崔陵用醉酒大舌头助腔:“对!行违神只,天则罚之!嗝,说的极是!淫妇不得好死!”

瑞雪在裴花朝髻上插上最后一根簪子,往崔家方向啐了一口,“那短命崔陵有完没完?昨儿叫伶人鬼吼鬼叫整日不消停,今儿又来。”

“指桑骂槐呀,”裴花朝涂脂抹粉,淡淡道:“见我失势了,借覆水难收这典故羞辱我。”

“呸,一会儿我提水过去,叫他晓得什么才是‘覆水难收’。”

“不打紧,我们且办正事。今儿要走的下人已经带了行囊在厅堂候着,你将身契文书发给他们,一会儿雇车来了,我们便出门。”

瑞雪应喏而出。

裴花朝开罪东阳擎海后,便有下人求去,当戴妪送回衣包,原本观望的下人也死心准备离开。

那天戴妪说得含蓄,“这些精巧衣裙想是娘子的心头好,一时不在身边,怕教你不便,因此老身送将回来。”

“多谢戴妪费心。”裴花朝说道,心底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仅仅短少几件衣衫,她拣其他衣服对付着穿便是,戴妪亦不像会自作主张处置她衣物。思来想去,自是东阳擎海恼了她,无意再唤她进寨侍奉,便送回衣包。

戴妪款款解释东阳擎海愤怒缘由,“前头那位姑娘与寨主分崩投向崔陵,便说过寨主‘不过是个贼’。”

裴花朝背脊微凉,敢情她无意间触着东阳擎海旧伤疤啦。按那汉子蛮横性子,自己只挨了他一个“滚”字真是侥幸了。

“裴娘子,可有什么话想对寨主说?”戴妪温声问道。

裴花朝从那话底察出谆谆善诱的意味,这位老妇人是让自己发话描补描补,她回去转告东阳擎海,兴许还帮忙说和。

她辜负了戴妪好意,只按本份表态:若东阳擎海还要她,她信守承诺。

然而东阳擎海不要她了,这样也好,那汉子上床粗暴下床粗鲁,自己纵有七个头八个胆待在他身边,也没九条命供他折腾,既然人开金口让她滚,她乐得脚底抹油。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晚她依旧发烧,胃口却开了,喝了一碗多稀饭。

翌日起来,她叮嘱瑞雪另觅房舍,此间产业由东阳擎海置下,金屋藏娇,两人既然决裂,她该趁早挪窝儿……

裴花朝对镜梳妆,崔家那儿乒乒乓乓声大作,似在打墙,不多时传来崔陵杀猪似嚎叫。

这唱的又是哪出?她纳罕,却无意探究。周身打扮停当,她起身理理衣裙,便往外去。

素手开了门,门扇洞开处,矗着好大一身影。

东阳擎海微轩眉叶,“病中还出门,要上哪儿,见谁?”

四一:你休想走

裴花朝连连倒退两步,“你……你怎地来了?”

“我不来,谁来?”东阳擎海摸摸她脸庞,“瘦了。”

“啊?”裴花朝莫名其妙,东阳擎海既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