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不可置信地将那罪己书夺过来,来回看了几遍,好不容易看懂后,也面如菜色,“他,他真是疯了吧……”

苏安安好奇死了,一个劲追问道,“什么什么,他写了什么?”

这罪己书文绉绉的,十分拗口,甚至还有些字凌长风都不认识,但大概意思他却读懂了。

“这是什么罪己书?这不就是在骂人吗!他容玠只字不提自己犯了什么罪,反过头来说自己不该在谏院出风头、惹人嫉恨,不该落下把柄、叫人捕风捉影,不该以自己的这点家事耽搁整个谏院和御史台的公务,让那些台谏官放着正事不做,成天因党争之事污人清誉……”

苏妙漪低头,唇畔的弧度愈发上扬。

「区区家私,贻误国政,使诸位同僚正事不为、党同妒异,此乃臣之死罪也。」

绝,太绝了。

整篇《罪己书》最歹毒的便是这一句!

如此尖酸刻薄、阴阳怪气……

凌长风将那烫手的罪己书扔回给了苏安安,“容玠是不是看我们定了亲,受不了刺激,所以疯了?”

苏妙漪想起什么,笑意敛去,“他本来就疯!”

而且疯得越来越超乎她的想象。

凌长风暗自咬牙,“他是不是故意的,死也要拖着我们一起?明日他若是被治罪,知微堂一定会被连坐!”

“姑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该趁着明日廷议之前,收拾包袱赶紧跑路啊……”

苏安安也被说得有些害怕。

苏妙漪思忖片刻,仍是坐回了摇椅上,双眼一闭,“慌什么。谁有罪,谁被连坐,还说不准呢。”

“……”

凌长风惊疑不定,愈发摸不着头脑。

第80章

翌日午后, 日头高悬。

容玠踏入垂拱殿内时,文官们几乎已经到齐了,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交头接耳。

见容玠进来,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 眼神各异,有些愤慨如刀子般, 有些则是幸灾乐祸地置身事外,至于与他对上视线后,还能体面颔首的, 不过寥寥几人。

容玠不卑不亢地走近, 在最后排站定。

今日廷议的文官们皆是五品以上, 着绯袍和紫袍, 而唯有他一人,穿着一袭格格不入的深绿色。

他如今是六品司谏,本没有入朝议政的资格。算起来, 今日还是他第一次面圣, 第一次入垂拱殿。

尽管是第一次, 但他又觉得殿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因为从幼时起,便有人事无巨细地同他描述垂拱殿内廷议的情形……

高高在上的御案,四周的龙纹梁柱,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还有最前排摆放的三把太师椅, 两位次相已经落座在两侧, 而最中间那把高出一头的太师椅还空着。

容玠盯着那把太师椅看了好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那空荡荡的太师椅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人穿着紫色官袍,鬓发微白, 精神矍铄,身边靠着一根龙头杖。似乎察觉到什么,那人转过头来,看见容玠的一刻,露出温和而慈爱的笑容,“玠儿,到祖父这儿来……”

容玠眉宇间难得闪过一丝恍惚。

然而下一刻,几声唤声就让他从幻想中倏然抽离。

“楼相。”

“楼相来了……”

容玠眼里的惘然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余烬死灰。

垂拱殿内,不论是谏官还是御史,都纷纷转过身来,越过容玠朝他身后唤道,“楼相。”

“都到了?”

一道年迈而威严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容玠缓缓转过身。

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