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贱民巷的一众男女老少也被外头嘹亮的唢呐声惊动,纷纷打开门户,从逼仄的窄巷里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包括郑五儿的爹娘。

看清街上的阵仗,众人们顿时都呆立在原地。

临安城里最有威望的唢呐匠尤二爷带着锣鼓队,精神矍铄地走在最前方开路。而他们身后,穿着缟素、举着白幡的出殡队伍几乎与茫茫雪色融为一体。

除了抬棺的壮汉,两侧随行的竟都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年,尽管身上带着股痞气,一看就是平常走街串巷、不务正业的混混儿,可此时此刻,他们却都满脸严肃郑重,仿佛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在他们的护送下,一口黑色棺材被抬着从贱民巷众人面前经过。可令众人吓了一跳的是,那棺材竟然未曾盖棺

棺盖不封,死因存疑!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恐慌的声音,“这,这是口空棺……”

众人一愣,定睛看去,个子矮的被阻挡了视线,个子高的却已经看清那棺材里空无一物!唯独积了薄薄一层落雪!

折腾这么大阵仗,还请来了尤二爷,竟然就是为了护送一口盛着白雪的空棺?!

在贱民巷众人震愕的目光里,这口由尤二爷开道、一众地痞护送的空棺从城西出发,浩浩荡荡地朝城东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空棺出殡的消息就在三街两市不胫而走。

临安城的百姓们循着尤二爷的唢呐声,也不顾外头的风雪了,成群结队地跑到街头看热闹。

不一会儿,那白晃晃的出葬队伍终于顶着刺骨寒风,踩着乱琼碎玉,从岔路口拐上了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主街。

主街两侧的巷口、铺子,都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而巷子里竟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闻风朝街头赶过来。

风雪中,百姓们扯着嗓子议论着,才没让声音淹没在唢呐声和锣鼓声里。

“还真是口空棺!”

“送葬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呐?怎么都是孩子啊?”

“这到底是哪家出殡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所以才出来看看!”

“空棺就算了,竟然连棺盖都没有,这闹得究竟是哪一出……”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忽然间,唢呐声一顿,尤二爷竟是放下了唢呐,紧接着锣鼓声也暂歇,再接着,整个出殡队伍都停了下来,就连抬棺人也将那口空棺缓缓放在了地上。

而他们停下的位置,恰恰是醉江月和知微堂中间!

围观的人群皆是一愣,纷纷闭上了嘴,满脸莫名地望着他们,不知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下一刻,“砰”的一声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时被吸引了过去,一仰头,就见知微堂三层的窗户竟是被一下从内推开,一道红衣身影姗然出现。

“那不是知微堂的苏老板吗?”

有人眼尖地认了出来。

苏妙漪穿着一袭茜红风毛披风站在窗口,神色莫测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口停在街上、已经盛满了半棺落雪的棺椁。

她掀了一下唇角,蓦地扬手。

随着如火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手中攥着的厚厚一沓小报也径直挥撒了出去

白纸黑字的纸页从知微堂三楼哗啦啦地飘落,在半空中与风厮斗、与雪纠缠,纷纷扬扬、跌宕起伏地飘向翘首以盼的人群。

就在第一张小报被人拾起的一瞬间,尤二爷的唢呐声再次高开,直冲霄汉,一扫此前的凄怆,竟变得壮烈激昂。

「蓬门巷,卖白鸭」

「东边罪,西边罚!」

棺椁边的少年们和着重振的唢呐和锣鼓,高声唱起了小报上的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