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远一愣,随即看向程瀚麟和陆琬璎,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你们去的不是京城……”

梁夜颔首:“师兄师妹去了趟建业,打听到不少有趣的传闻。尊夫人的真实身份,庾少府一查便知。”

苏廷远略一迟疑,便干脆地认下:“是,拙荆是风尘女子,但已赎了身,更了名,如今籍在良家。对外自称沈氏女,也不过女子一点机心,一点虚荣,也便于苏某行走四方,这不妨碍诸位什么吧?”

顿了顿:“拙荆的确小有积蓄,但她已嫁入苏家,她的钱财与苏某钱财何异?更别说拙荆对苏某千依百顺,只要苏某开口,她定会毫不犹豫奉上,何须图谋?杀她陪嫁婢女更是荒谬绝伦。”

梁夜:“因为你看出浣月良心不安,几近崩溃,生怕她将你暗中下药毒害尊夫人的事说出去。你知道尊夫人能在权贵中间如鱼得水,绝非可以任意摆布,随意糊弄之人。

“若她知道枕边人向自己下手,轻则带着巨万资财离开,重则报官,到时候非但所有图谋前功尽弃,还会身陷囹圄。

“即便她不提下毒之事,只是告诉夫人你们有首尾,且她已怀上你的骨肉,你也不知夫人一气之下是否会弃你而去,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然,能将浣月腹中的麻烦一并除去,何乐而不为?”

苏廷远勃然大怒,脖颈上青筋暴起,向庾县尉道:“庾少府难道听任这妖道大放厥词,诬蔑良民?!”

庾县尉皮笑肉不笑:“依本官之见,梁仙师说的很有道理。”

苏廷远看看他,又看看梁夜,怒容渐渐敛去,嘴角勾起,眼中流露出傲慢和轻狂,那张斯文谦恭的面具已彻底撕下:“难道庾少府以为凭一个道士几句话,便能将我治罪?莫非少府以为苏某一介商贾贱民,当真无所倚仗,便能任由人捏圆搓扁?”

梁夜向庾县尉道:“他只不过是狗急跳墙,开始虚张声势,贫道自京城来,也认识不少冠盖,一个远在江左的商贾,能有什么靠山,庾少府不必有所顾忌。”说罢轻蔑地一哂。

那一声哂笑仿佛一根尖刺,刺入苏廷远心脏。

他的脸容扭曲起来,眼神凶戾,仿佛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你们既然从京城来,想必听说过文坛泰斗沈尚书大名。”

梁夜点点头:“原来这就是苏家财产的去处。”

苏廷远脸色一变。

梁夜道:“贫道一直不明白,苏居士机敏过人,长袖善舞,并无豪赌恶习,即便你真的不通庶务,李管事跟着苏老家主几十年,为其打理买卖和田庄,怎么会在短短数年内将苏家偌大的家业挥霍一空。”

他顿了顿:“原来你暗中将苏家的铺子、田庄,都拿去贿赂沈尚书了。他胃口想必不小,一个苏家如何填得满?于是你又打起萧元真的主意,想要故技重施,先娶再杀,谋夺她财产。是不是,沈延远?”

苏廷远身躯一震,额上和鼻尖都冒出了汗,声音微微颤抖:“什……什么沈延远,我听不懂你的话,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强装镇定,却抑制不住慌乱之色。

庾县尉目露疑惑:“沈延远又是何人?”

梁夜道:“三十多年前,吴兴沈氏有一支牵扯进藩王谋逆案,成丁坐弃市,妇孺没为奴婢,沈延远是那谋逆官员的遗腹子。”

他瞥了眼苏廷远:“那沈姓官员伏罪之前,曾为夫人腹中骨肉取了名字,若是男孩,便叫做沈延远,若是女孩,则唤作沈清。”

“沈青?”庾县尉皱起眉头,“这不是他妻子过所上的假名么?”

梁夜颔首:“人在编造事实时,总是不自觉从熟悉的人或物中取材,或许他只是不假思索地用了这个他熟悉的名字。”

苏廷远干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