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铺着席簟,但李管事没有脱鞋的意思,几人便也穿着鞋踩了进去。

海潮只觉踩在席簟上,鞋底微微发黏,好不难受。

身在其中,血腥气越发浓得化不开。

海潮借着灯烛跳动的光焰游目四顾,发现屋子里凌乱狼藉,仿佛有狂风刮过。

几案、铜灯、香炉和什物七倒八歪,床前一架屏风倒在地上,上面蒙着的丝帛扯得七零八落,残帛散落一地,露出内里竹编的网架。

这屋子之所以格外幽暗,是因为四壁不似一般人家抹白灰或者白土粉,而是在白地上点缀深色花纹。

花纹也没什么章法,疏密不均,像是胡乱印上去的,透着股不祥的气息。

海潮觉着古怪,不由仔细端详,这一看不打紧,不由“呀”一声惊呼,后背上顿时冷气直冒。

这哪是什么花纹,分明是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血手印!

不止是墙上,地上也遍布着血手印,就像是有个血做的人,用双手爬遍了整个屋子。

在成年人大小的手印之间,还夹杂着一些小小的足印,只有两三寸长,像是四五岁的幼童。

海潮头皮发麻,连忙将陆琬璎拉到身后,几乎是同时,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是梁夜。

他一向是这样,哪怕不会舞刀弄剑,身子骨还弱,但遇上什么事,总是挡在她前面。

“吓到了罢?”他转头看她,低声问道。

从前海潮心里总是喜滋滋、暖融融的,可时过境迁,这举动只显得多余又可笑。

海潮不想承他的情:“没什么好怕的。”

梁夜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声“小心”,没再说什么,转头吩咐赵管事将所有灯烛都点上。

海潮握住陆琬璎的手,担心道:“陆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去外头等我们罢。”

陆琬璎手心冰凉,不住颤抖,但还是咬咬牙道:“无碍的,海潮别担心。”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程瀚麟的惊叫,声音尖细,变了声调,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海潮赶紧转过身,只见程瀚麟瞪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屋顶,浑身剧烈颤抖,齿关格格作响,仿佛见到了无比可怕的东西。

海潮循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房顶上照不到光,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见什么了?”她纳闷道。

话音甫落,只见程瀚麟忽然两眼翻白,“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9]噬人宅(五):“狗才担心你!”

程瀚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海潮忙跑过去,想探他鼻息,梁夜抢先一步道:“我来。”

他伸手探了探:“还有呼吸,应无大碍。”

又问陆琬璎:“金针可在身上?”

陆琬璎点点头,忙打开药囊,取出金针,小心翼翼地刺程瀚麟的百会、上星和神庭三穴。

片刻后,程瀚麟悠悠地醒转过来,但仍旧颤抖不已。

海潮道:“你看见什么了?”

程瀚麟两眼发直,嘴唇翕动着,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海潮着急地看向陆琬璎:“陆姊姊,他没事吧?”

陆琬璎切了切他的脉:“大约是受了惊,一时气机错乱,心神摇荡。”

海潮不由犯嘀咕,这些血印子虽然可怖,可也不是真的鬼怪,至于看一眼就厥过去么?

她想起程瀚麟晕倒前的反常,又抬起头往顶上看了一眼,顶上仍是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管事不敢上前,伸长了脖子,惊惧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程瀚麟:“这位仙师……没事吧?”

程瀚麟直到此时方才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