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幢、柱子、帷幔、神像,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深红的暗影,像是上千年的光阴凝结而成的血痂。
一个人形的黑影倒在神座前,身躯反弓,四肢拗出非人的形状,仿佛某种精心处理过,献祭给邪神的牺牲。
短短几日内,这样的姿态海潮已经见过好几次,但乍然看见,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程瀚麟忍不住惊呼出声,站在五步开外不敢再靠近。
饶是海潮胆大,也是从心底一阵阵往外冒寒气。
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梁夜似乎看出了她的踟蹰,从她手里接过灯:“我来。”
海潮定了定神,摆摆手:“我没事。”
两人走到族长的尸首前,梁夜检查尸首时,海潮提灯照着。
夏绫似乎不太放心,虽站得很远,却不错眼地注视着他们,每次梁夜一动她母亲的尸首,她的眉头便跟着一跳。
查验尸首很快,族长的死因一目了然,是马钱子粉中毒,用来包药粉的蜡纸掉落在她身侧的地上,上面还有残余的粉末。
族长右手手指上有数道割痕,显然是为了写血书割破的,工具是一把锋利的小匕首,也掉落在尸首旁,锋刃上沾着血迹。
梁夜站起身,夏绫连忙走上前来:“怎么样?”
梁夜道:“族长最近可在服药?”
夏绫:“阿娘近来身子有些不好,一直在服药,早晚一剂,是我煎的,今早刚服过药,下一剂在睡前。”
梁夜颔首:“马钱子苦味很重,除非混在苦味的药汤中,否则本人一定会察觉。”
夏绫垂下头,喃喃道:“所以阿娘真的是服毒自尽……”
梁夜道:“准备后事吧。”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道看不见的闸门,夏绫“扑通”一声跪倒在诡异的尸首旁,将脸颊贴在尸首僵硬的手掌上,泪如泉涌:“阿娘好狠的心,就这样抛下女儿,叫我往后怎么办啊……”
凄切的哭声回荡在祠庙中,海潮心中酸涩,轻声道:“夏娘子节哀顺变……”
连她自己也觉这安慰太过无力。
夏绫伏在母亲尸身上恸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抽噎着道:“我……我能不能……一个人和……和阿娘……呆一会儿?”
海潮看向梁夜。
梁夜颔首:“尸首已经查验过,没有可疑之处。”
顿了顿:“令堂的遗书可否借某一观?”
夏绫从怀里取出遗书递给梁夜。
三人退到祠庙之外,留母女两人在里面作最后的告别。
刚掩上门,门内又隐约传来少女的哭声。
海潮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伏在父母尸身上痛哭的情形,那股冰冷咸腥的气味好像又穿过厚厚的光阴钻进了她的肺腑。
一只手轻轻落到她肩头,梁夜轻声道:“别想了。”
海潮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颊上有水,幸好天已彻底黑了,灯笼照不到她的脸,没人看见。
她悄悄用手背抹去:“没事。”
她向紧闭的黑色木门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族长真是自尽的么?”
梁夜道:“尸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毒药的确是她自己服下的。”
顿了顿:“看看遗书。”
海潮举起灯笼替他照着,梁夜展开血书,眉头渐渐蹙起来。
程瀚麟也凑过头来,觑了眼梁夜,掩口小声道:“怎么了子明?这遗书难道是假的?”
梁夜淡淡道:“不是假的,但也不真。”
海潮正想细问,忽听山坡上远远有人喊:“阿绫在么?”
梁夜将血书收进衣袖里。
海潮听那声音有些耳熟,回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