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残酷的现实是,一旦问题被问出口,无论被问的人怎么回答,无论遗属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迎来的都不是解脱。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沈藏泽感觉到心中那股恨意再次复苏,叫嚣着想要将他吞噬,让他对林霜柏说出无可挽回的话,做出比得知林霜柏身份那晚更加失控的行为。
林朝一夺走了影响他最深的,也是他从小到大都敬爱着的母亲,哪怕林朝一已死,他也无法原谅。
失去至亲的恨并不会因为犯罪者的死而终结,正如失去至亲的伤痛将一生都扎根于遗属心中。
死亡从来就不意味着结束,而所谓赎罪,也并不是简单的以犯罪者的死亡来达成。
因为生命的价值与重量,对不同的人而言,从来就不对等。
两人之间相隔的,从来都不是眼前所能看到的距离,罪恶与死亡投下的阴影,也并不是依靠时间就能被治愈或克服。
“过了这么多年,至少,我终于知道答案了。”沈藏泽深吸一口气,扯了一下嘴角却并不是想笑,而是对林霜柏说道:“我这一辈子都会为我妈感到骄傲,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最优秀的刑警。”
林霜柏微微一愣,几秒后回以同样的敬重:“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勇敢最伟大的刑警。”
夜更深的时候,沈藏泽坐在客厅里,拿出了烟却又没有抽,他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却并没有半点想哭。
林霜柏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出来,径直到沈藏泽身边坐下。
没人教过他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于是林霜柏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沈藏泽的手,小心翼翼地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分开各自平复情绪的时候,他在书房里想了很多,也试图去回想拼凑自己混乱破碎的记忆,只是并不成功,后来他在书房里往客厅看,看到沈藏泽坐在沙发上许久都没动,忽然意识到其实沈藏泽并不需要他现在立刻想起一切,又或是说些抱歉之类的话。
事实上,任何话语在这一刻都苍白而无力。
他对沈藏泽从来都太过克制,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是沈藏泽在主动走向他。
对于沈藏泽而言,需要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他的克制,也不是他充满亏欠和愧疚的保护,而是共同面对。
至少在这一刻,不管沈藏泽对他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和反应,是拒绝还是接受,他应该要做的,都是陪在沈藏泽身边,跟沈藏泽一同承担积压多年来都不曾消弭的,因交织在一起而无法辨别出本来面貌的复杂情感。
垂下的眼帘在林霜柏握紧他的手时极轻地颤动几下,沈藏泽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在片刻后低低开口:“其实从小到大,我妈能在家陪我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她总是在查案加班,所以我并不能常常见到她;很小的时候,我也会不开心,有过一段时间不理解,还曾经哭着问我妈为什么她不能跟其他妈妈一样,好好陪自己孩子长大,反而总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把我留在外公外婆家里。”
沈义的父亲也是警察,而且是缉毒警,在沈义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牺牲,而沈义的母亲在之后也没有再嫁,自己努力将沈义抚养长大,大抵因为操劳多年的缘故,在沈义跟夏蓉蓉结婚并生下沈藏泽后没多久,沈义的母亲也因病去世,所以沈藏泽也并没有太多关于奶奶的记忆,小时候也是更多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对我妈而言,我们一家三口的家,只是小家,她固然爱我和我爸,也爱我们这个三口之家,可是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作为人民警察的责任与使命。放到现在来看,我妈应该是比较早觉醒女性自我意识,不被世俗和刻板印象所影响的,无比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以及要什么的独立女性。所以即使有婚姻家庭和孩子,也并不能束缚我妈,更无法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