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江其深,杨不烦噤声了,抬手抹去眼泪,近乎冷漠地平静着。
正说着话,她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是江父。
杨不烦接起来,电话那端的人嗓门很大,仍旧是不容置喙的口吻:“小杨啊,你找时间来我这儿一趟,有点正事儿跟你交代。”
第四章:她可以不做爱,但必须要有个体面
挂掉电话,等杨思琼恢复状态,拿到检查结果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医生说情况良好,平时注意清淡饮食就可以了。
杨不烦松了口气,借了个小推车把泡沫箱装上,等搬上出租车再还回去。
杨不烦计划先把妈妈送回家,给她点好砂锅粥之后,再拿着羊肉去江父家,这样什么也不耽误。
出租车来了,杨不烦报了兰园的地址,杨思琼突然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晚上就不去你那里了,我定了酒店。”
“为什么?住家里方便。”
杨不烦愕然,妈妈没说原因,而是打开老旧卡顿的手机,翻出138一晚的特价酒店,低身探头告诉司机酒店地址。
那位置怎么说呢,从东莞出发比较近。
“妈,你刚做完胃镜,住家里我也好照顾,房间很多。”
杨不烦还在劝说,完全没懂妈妈怎么突然固执起来,有点着急。
杨思琼犹豫了一会儿,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低声说:“早上和你爸宰了羊,又走得急,一身味儿。那啥,小江爱干净,人家不喜欢膻味儿,我就不去给你添乱了。”
妈妈站在树荫里,板正挺拔的脊背随着这句话说完,也逐渐佝偻下去。
林荫道上高大的大叶榕树叶层层叠叠,风一过,一头便像浪花一样沙沙晃动,然后叶浪再缓慢卷到另一头。
杨不烦不喜欢这个对话,也不喜欢这个场景,因为有种说不出的惨淡。尽管妈妈讲这些话的时候就近在眼前,可她感觉到,她早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自己。
而杨思琼,则用一晚138块的特价酒店证明,她已经提前适应好了和女儿的分别。
其实杨不烦从小就跟着父母放羊,拌精料、做驱虫,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不怕脏也不怕苦。但后来喜欢上一个人,暗自滋生了很多虚荣心,怕别人一眼看穿她的土和穷,要装作自己配得上,装作轻而易举。
她一定是早早就被看穿了,所以妈妈会成全,把自己放在一个更远、更低的位置,成全她的虚荣心。
不知为何,杨不烦突然想到江其深的爸爸。
几年前江其深就带她去见了他爸,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以为自己穿一身几百块的南油档口货已经称得上得体了。饭后他爸突然对江其深下达命令,让他给她多买些年轻女娃的行头。
那时候她还感激呢,以为自己得到了家长认可。
到后来就隐约觉出了里头的深意,他爸让儿子买新衣服、新包、新首饰,那只是有钱人的体面,都是因为觉得原本的她上不了台面。
这一刻她很狼狈,为她不自量力要攀高谒贵,让家人也跟着俯首折腰。哪家父母不望女成凤、龙凤呈祥呢,现在她啥也没成,成翔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杨不烦看着妈妈坐进车里,她的背包很大很旧,把她的身形压得更小了,像是随时要在这座庞大无情的城市里走失。
隔着车窗玻璃,杨不烦突然问:“妈,家里忙得过来吗?”
“家里不用你操心。”
杨不烦坐进车里,把妈妈订的酒店取消了,选了更近的酒店下单,点了砂锅粥外卖提前送去酒店。
办理好酒店入住之后,杨不烦又带着半只羊,乘着原来的出租车去了香蜜湖江父家。
江父全名江国威,是典型的创一代,小时候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