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乎让谢止渊怔了一下。他捏着一枚青玉棋子,面对着下到一半的棋盘,垂着眸,片刻后,轻声问:“倘若有一日,我做了很坏的事呢?”
谢瑗愣了一下,然后开玩笑:“还能怎么办呢?那就只好带回宫揍一顿了。”
谢止渊笑了一声。他撑了一下身体,双手扣在头顶伸了个懒腰,这一刻这个少年才流露出几分恣肆的少年气,不像是他平时那副乖顺听话的模样,反而在懒洋洋的气质里藏着一种隐约的锋芒。
“要是真可以这样就好了。”他懒懒地说。
停顿一下,谢止渊一只手撑着下巴,抬起头,很认真地问:“皇姐,‘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心上人’?”谢瑗愣了一下,笑起来,“能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心里有很喜欢的人。心上人,就是我在跟你谈话的时候,你心里在想的名字。”
“我夫人是我的心上人。”谢止渊点点头,“我每天都在想着她的名字。”
谢瑗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又笑:“喜欢一个人的话,你得告诉她啊。你不告诉她的话,她要怎么知道呢?”
“可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谢止渊抓了一下头发说。这时候他看起来真像是因为烦心事而苦恼的弟弟了。
紧接着,他又捏了一枚棋子,垂下眸,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自语:“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心会知道。”谢瑗想了一会儿,回答,“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心会知道。”
说完这句话,她笑了一声,提起雪灯站起来,拍了拍对面的少年的头顶:“为了这种事情而苦恼,看起来才比较像是弟弟啊。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皇兄皇姐就好了。”
“我得先走了,你自己再想一会儿。”她提着灯转过身。
顿了一下又回过头,谢瑗笑着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让她感受到呀,不然万一哪一天她跑了怎么办?”
提着雪灯的皇长女谢瑗离开了。留下水榭亭台上的少年一个人坐在棋盘前,手里捏着一枚棋子,指节轻轻地搁在桌面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皇姐说得对。”他低着头,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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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的望月楼里,突然来了个神秘的客人。
年轻的客人披着一件氅衣携着风雪走进来,扔了一包沉甸甸的碎金和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喊了一百二十个南风馆的小倌。
望月楼的老鸨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火烧火燎地到处催人叫人,终于凑齐了全部的小倌人数,让他们排着队去最高处那间最大的包厢。
进门的时候所有小倌都懵了。
房间里的是个少年。披着氅衣的少年倚坐在对面的窗台上,手里正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把小刀,吓得小倌们一时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直接齐刷刷在少年面前跪下了。
少年轻笑了一声,扫了他们一眼,问:“听说你们是长安城里最会伺候人的小倌?”
小倌们互相看了一眼,茫然点头。
“一人说一个色.诱的手段。”
少年撑着一只手,倚坐在窗台上,抬起眸,懒洋洋地说。
第78章 烟花落(二)
云渺觉得谢止渊最近很奇怪。
每天清晨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会被他抱着起来坐在梳妆台前,靠在他的怀里垂着脑袋睡觉,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他低着头很专心地帮她扎头发。少年专注的眼眸里落着光, 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在她的发间穿来穿去, 用木梳和簪子绾成一个漂亮的髻。
假如她因为起床气而不高兴,他还会按照她的指示给她重新扎一遍, 极有耐心的模样,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