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莲灯的女人站在玉辂前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用手里的银箸轻轻拨开了灯芯,流转的烛光落在她涂抹着花汁的指甲上。
“小孩子长大了就不乖了呢......”
女人仿佛在轻声自语,“这么喜欢那个女孩么?连母妃的话都不听了。”
她垂下眼帘,注视着摇曳的烛火,又温柔地微笑起来:“看来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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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碾过落满花的宫道,溅起一片片细碎的花瓣。
马车外掌灯的管事与夹城门口的侍卫递过话,得到放行的许可,指挥着车座上的车夫沿着夹城的复道赶车,往南边的三皇子府邸而去。
“你居然安排了马车。”摇摇晃晃的马车厢里,靠在车厢壁上的少年轻声说,仍然闭着眼,声音很虚弱。
身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盖着一件厚厚的大氅,陷在氅衣里的少年像个堆积在角落的雪人。
“其实我是因为怀疑你要干什么坏事,所以悄悄派管事赶马车过来跟着。”
云渺小声回答,“不过既然管事赶车过来接你算是立了功,你是不是就不用辞退他了?”
“你似乎在我面前玩收拢人心这种手段。”
他慢吞吞地说,“我手下的人似乎一个个被你贿赂过去了。”
“那也是因为你总是靠威胁和暴力来收服人,所以根本没有人真正追随你。”
云渺轻哼,扭过头看他,“谢止渊,你这种办法到最后只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被所有人背弃的野心家,”
她哼道,“最后都会死得很惨的。”
“死得很惨就很惨吧。那也没办法。威慑和杀人的手段是最快建立威信的方式,来不及一个个去争取人心了。”
他笑了笑,轻声说,“毕竟我快要没有时间了。”
“你到底在急着做什么?”
云渺看着他,“从认识你开始就在忙个不停……”
“忙着杀人啊。”他轻笑着说,睁开眼,望着她,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线刀刃般的光。
“为了实现一个愿望,不惜杀死很多很多的人。”
“反正都是要下地狱的,”
他轻声说,一字一句,“那就在下地狱之前,双手沾满鲜血吧。”
“我是个自私的人。”
他轻轻笑着,“冷血,残忍,自负,野心过大,恶贯满盈,视人命如草芥。总而言之,比你想得要可怕得多。”
他又闭上眼,“所以不要对我太好,你会后悔的。”
“谢止渊!”云渺被他这段话气得咬牙切齿,攥了一下拳头,简直想跟他打架。
攥紧的拳头几乎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她怔了一下。靠在车厢壁上的少年低垂着头,轻轻闭着眼,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说着自己恶贯满盈的人,睡着的样子却像个干净温柔的少年,在她面前完全不设防,脆弱易碎得如同埋在雪地里的半透明的瓷器。
这时候倘若她想杀死他,只要把他手里的刀取过来,对着他的心口轻轻扎进去,他就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她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是想要她这么做的。
握成拳的手动了一下,慢慢松开了,落下去,替昏睡过去的少年拉起滑落的氅衣,轻轻地盖在他沾着血的外袍上面。昏睡的少年完全没有知觉,感觉不到她的动作,纤而密的眼睫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睡梦之中仍然感觉到疼痛。
身侧的女孩凑到他的耳边,悄声对他说:“谢止渊,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管事,”她抬起头,掀开一线车帘,问在马车外掌灯的管事,“那片风铃地附近,以前是不是死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