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侧的蔺泊舟,鼻尖落了点儿清透的阳光, 在这场血腥的屠戮中,他一身绯红王服干干净净,仪容没有半分失态。

蔺泊舟半垂眼睫,淡淡地开口。

“杀。”

张虎两颊的肌肉死死绷紧,举起长刀向对方猛地劈砍下去。

铿锵的刀剑声中混杂着惨叫。

孟欢手指再被牵紧,手背泛起一阵热意,蔺泊舟似在轻轻安抚他。

“害怕吗?”

“我没事,”孟欢抬眸,咬紧牙,“只要想到皇位上的昏君,想到因他而死的人,我就不害怕流血了。”

一直有人,比他流血更多,比他恐惧更甚,比他受伤更重。

“确实,没必要害怕,”

蔺泊舟抬了下眉梢,轻笑,“御前军大多为王朝勋贵子弟,世代受到朝廷优遇,衣食富足远甚于寻常百姓。他们一辈子只为陛下效命,既然他们力求死得其所,想做个亡国大夫,那就成全他们的志向好了。”

他顿了顿,又和善补充,“坏人我来做。”

语气平淡,言辞间却是生杀予夺。

蔺泊舟御臣向来外慈内毒。

……孟欢转眸,看着满地伏跪的人群。

护卫军在前开路,他被蔺泊舟牵着,温热有力的指节紧扣,往前走。

满地都是尸体,蔺泊舟干净鞋履踏过地面血涸时,一只流血的手猛地抓住的脚踝。

对方死死攥紧,声音嘶哑:“蔺泊舟!蔺泊舟!”

“反贼反贼,你狼子野心,违背祖宗,图谋天子,你不得好死”

双目狰狞,满脸鲜血,像地狱的恶鬼用最恶毒最狠绝的话诅咒他。

“是吗?”

蔺泊舟垂眼,抬腿。

毫不在意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干脆利落。干净的袍子拂过尸体往前,蔺泊舟视线被天光映照得淡漠,心平气和地丢下一句话。

“如果重振大宗要不得好死,那我就,不得好死。”

……

文渊阁。

此时的内阁已被护卫军重重围住,任何人不得出,门口杀了几个试图闯出阁门的太监,血流了一地,值房太监脊背僵硬,大气也不敢出。

蔺泊舟牵着孟欢轻轻推开门。

“……嗯?”

目睹内阁中的场景,蔺泊舟似是有些意外,抬了抬眉梢。

内阁平时只有皇帝、阁臣和司礼监太监能进入,议事场所绝对的庄严肃穆。可此时的内阁,一群小太监和宫女环绕着宣和帝哭声震天,旁边的阁臣杀了几个,尸体也没拖出去,只剩下个毫无对策的陈却跪着,脸色铁青如死。

“陛下勿忧,陛下勿忧,御林军一定能坚持住的陛下!”

“陛下!喝口茶水吧!”

“陛下不要烦心,蔺泊舟背弃天道,现在说不定已经让雷给劈死了!”

“……”

说这话的贴身太监一转头便看见了蔺泊舟,顿时瞳孔缩紧,那光风霁月绮丽鲜艳的衣袍,在他眼中仿若恶鬼,将门扉处晴朗的阳光都渲染得压抑漆黑。

手中端的茶水“哗啦!”跌落在地。

“陛下!”

太监僵硬的眼珠转动,“中王……反,反贼,杀进来了!”

“谁是反贼?”

蔺泊舟单手拄着长刀,踢开脚边的尸体,一手牵着孟欢,似笑非笑,“本王此次进宫,特来为陛下保驾,谁是反贼?”

宣和帝面色惨白,他躲在宫女背后,一双呆楞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完全被吓坏了。

蔺泊舟举起剑,缓缓地指过内阁中的每一个人。

指向内阁首辅陈却,他道:“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