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泊舟垂眸,心里好像有片雪落了下来。

雪地里,男人白净的鞋履往前蹭,微微弯下了脊梁,靠近了眼前少年的耳畔。

他知道孟欢不一定听得明白,但他还是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迹。

正如刚才他对沈青玉说的那句。

“你看错人了,本王不是那根支撑的柱子。”

他可不想再继续撑起这个烂朝廷。

这摇摇晃晃的朽木,支离破碎的陋室,把他肩膀磨得血肉模糊,浑身弄得伤痕累累……如今,他要这腐墙倾倒,瓦砾破碎,梁柱坍塌……他要在废墟上重建一座崭新的,能够遮风挡雨的城邦。

“……怎么了?”

蔺泊舟突然靠近,孟欢知道他有话想说,眨了眨眼。

耳畔,蔺泊舟的热息拂过,他耳蜗升起了暖意。

蔺泊舟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不温,不冷。

字句克制到分不清任何情绪。

“忠臣?会有人做。但为夫,再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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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泊舟之国,在元宵节那一天。

这半个月宣和帝为他平反,向下宣布坼州一役功归蔺泊舟,并且下令群臣各上一份贺词,其中要细数蔺泊舟摄政这六年的功绩,并且加以赞颂,颂得最好的官员重重有赏;并发出圣旨,命令镇关侯回京伏诛。

一时间朝廷震动。

蔺泊舟,真要退离京城了!

摄政王一走,那这就是宣和帝的天下啊!

宣和帝显然还对蔺泊舟有兄弟之情前提是,蔺泊舟决定还权给他。群臣或出于真心,或出于自愿,连忙写起了送蔺泊舟之国的祝祷词。

故桥旁,寒冷的雪天,没有翠绿折柳,只有凄厉的寒风。

中王蔺泊舟的八骑车驾停在桥头,他背后是朝服肃然,衣冠端正的文武百官,红色和蓝色的袍袖攒动,人群顶头站着一身龙袍的宣和帝。

宣和帝带领文武百官、还有听说摄政王之国的成千上万来送别的百姓,站在这里,为蔺泊舟践行。

“……慧聪清白,光明无过于中王。”

贺词中的内容念完,宣和帝将词递给他。

“皇兄慢走,去了藩国以后多给朕来信,太妃昨夜哭了一宿,舍不得你走,以后也想常听见你的消息。”

蔺泊舟谨身:“臣谨记。”

“天色将晚,只怕走不到下一个驿站。”宣和帝白净的手牵着马匹,亲自扶住车辇,“皇兄赶路去吧,朕就不留你了。”

宣和帝这句话,说的失于急迫。

这半个月该悲伤也悲伤完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等蔺泊舟走,他也该回去掌权了。

蔺泊舟谢恩,道:“陛下万岁。”

宣和帝说了声保重,便起驾,仪仗队连忙支来华盖挡在他头顶,簇拥着他率先离去,文武百官陆陆续续拜别,也都转身离去了。

一条人影走到了马车旁,洛千户洛倦,他穿着一身武官的袍服,整个人高大雄骏,道:“王爷,父亲让我再送王爷一程。”

京军提督,洛峰的儿子。

孟欢记得他,先前去城外的庄田游猎,他负责给蔺泊舟牵马,此时也一声不吭牵上了马匹。英挺的眉眼沉默。

蔺泊舟握紧了孟欢的手,半撩开帘子,对洛倦说:“你和山行关系好,但他这次领着万王府护卫直接从贺州回辜州去了,没经过京城,也没来得及和你见最后一面。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告诉他,可以现在说,本王替你传话,或是本王让他给你写信。”

洛倦扯了下唇:“王爷回辜州,怎么变得这么亲和了?”

他语气也不满。

孟欢转动眸子,谨慎吃瓜。

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