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时候,他会将母亲的离去全部怪罪在柳清荷身上,用能想到的所有难听的话来谩骂她,有时甚至还会动手。
而大多时候,父亲都会选择在凉亭里彻夜醉酒。
柳清荷不愧是苦等父亲十年的痴情女子,即便如此,她都不曾弃父亲于不顾,不惧怕他的暴行,亦不怨恨他的所作所为。
水眸之间,盛满了爱意和疼惜。
父亲不搭理她,她便不惹他烦,吩咐丫鬟伺候好父亲起居。
父亲骂她打她,她不闹不反抗,只用欲语还休的眼睛流着清泪看着他。
父亲醉酒,她便一言不发,搀着父亲回房,伺候他换下脏污的衣裳,即便被吐了一身也不皱一下眉头。
她的一颗心全部系在父亲身上,同时爱屋及乌。
在父亲疯癫的这段时日里,她不仅亲自过问我的衣食起居,还来看望我,饱含愧疚地向我道歉。
认为是她的缘由导致我母亲的离去。
尽管我才八岁,却已能分辨什么是真心实意,什么是虚情假意。
母亲离去时,我的确控制不住地怨恨过柳清荷,怨她拆散我的家。
可在她清澈的目光下,我的怨恨竟如屡屡青烟消散而去。
她和我的母亲截然不同。
她是这个时代下夹缝生存间墨守陈规的极具代表的大家闺秀,是无数文人墨客字里行间追捧的贤妻良母。
她温柔、美丽、大度,确确实实堪为正室主母。
而我的母亲,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时代。
她清醒、自强、独立,尽管她为了父亲收敛了绝对自由的行为举止,却绝不牺牲女性的尊严和自由去依附和妥协任何一个男人,同时对女子们勾心斗角攀比雌竞的行为尤为痛心。
所以她没有提过一句柳清荷的不是,只斥责父亲的翻脸无情和道貌岸然。
甚至私下劝慰我,如果柳清荷品质尚可,让我不要与她为难。
我的父亲何德何能,能得这两位女子的倾心。
柳清荷默默付出的行为,终于在半年后的某一日,打动了父亲的心房,补全了迟来的新婚之夜。
也是从那一天起,父亲正式宣布柳清荷为郡王府唯一的主母,同时将母亲的院子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和提起。
不仅如此,他还无视我的存在,不再踏足我的院子。
柳清荷怕我难过,连着好几日担忧地来宽解我,不是带我出门踏青礼佛就是逛街玩乐。
我是有些难过,但仅仅一会儿就没有了。
我知道,父亲是在抹平母亲存在过的痕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对母亲的怨恨。
也许不仅仅是怨恨,还有一些深夜时汹涌而来的悔恨和难以纾解的痛苦。
因为,我无数次见到他时而于晚上独自呆至母亲的院子到天明,时而偷偷立于我的床前沉默凝视一两个时辰才走。
我才恍然大悟,他不敢面对我。
在柳清荷持之以恒的柔情攻势下,父亲渐渐恢复了对她的和颜悦色。
似乎半年前的疯疯癫癫不过是一场梦。
尤其是三个月后,大夫诊出柳清荷有孕时,父亲郁沉的眼底忽而爆发出夺目的喜色。
他仿佛有了另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
他望着柔柔浅笑的柳清荷,觉得无比愧疚,还觉得亏欠了她许多。
他想起了她的默默付出,她的温言软语,她的博大胸怀,她的无怨无悔。
他终于能摆脱母亲带给他的痛了,并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竟然忽略了你。我辜负了锦言,她弃我而去,我不能再辜负你了!”
柳清荷喜极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