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函就和无花不太一样了。

同样是七岁, 他虽然竭力端着世家教养的风范,但还是如寻常孩童般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 尤其总是偷偷看向对面的无花。

酒足饭饱后, 诸人再移步花园中喝上一盏清茶。

那时正值深秋时节,天高气爽, 园中是盛放的金黄菊花,诸位宾客赏着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秋菊,饮着清甜的菊花茶。

主人和宾客都是多年的好友。

他们谈笑风生,津津乐道地回忆他们这一代人年轻时闯荡江湖时的那些快意恩仇,红尘侠客的故事。

这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茶喝完,此时已午后过半,宴会似乎也要到此结束了,但并非如此,因为这终究不是一场真正欢聚的宴会,而是一场葬礼。

现在,真正的葬礼要开始了。

诸人又移步到了主人家庄园的后山,那里有一大片的湖泊,宾客们不再言语,安静而肃穆地站在湖岸边等待着。

葬礼的主人率先走出来,手里握着剑。

他年纪并不算非常老迈,也不过四十来岁,还不到知天命,但脸上已有非常明显的病容,面如金纸。

可当他握上剑的那一刻。

整个人的精神气势便截然不同了,下垂的两眼明光闪烁,容光焕发,像是在那一刻他这具破败不堪的皮囊忽然找到了新的脊梁。

主人回首握剑向宾客们行了一礼,诸人同样抱拳还礼。

他又看向人群中的李观鱼,“李兄,拜托了。”

李观鱼于是也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也握着剑。

两人对峙而立,然后不约而同地拔剑。

夕阳西下,浮光跃金。

无花跟随在场众人见证了一场两位当代顶尖名剑客不计生死的决斗。

聪慧如他,已然明白了这场决斗的缘由。

葬礼的主人已然身患不治之症,他不愿从此缠绵病榻,苟延残喘地偷生,宁愿以一场生死相斗的剑道比拼痛快结束残余的生命。

李观鱼是人所共知的天下第一剑客。

葬礼主人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若换作以往,他自然不会作如此自寻死路的举动。

并非因为怕死,只是人生于世,毕竟还有诸多牵绊不能舍下。

但如今,正是因为重病在身,寿命所剩无几。

倒是反而更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完成剑道上的追求,追求剑道上纯粹的境界,看看更高处的风光,以快尽的生命为代价。

李观鱼竟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止是因为他们是朋友,更因他们同样是一名剑客,是知己,是对手,是同道之人。

这是一场绝对酣畅淋漓的决斗。

两位剑客都毫无保留地用出了自己毕生绝学,将自己习剑数十载风霜雨雪磨炼出的经验都付诸在这一场决斗中,这一剑之上。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身为一名至真至诚的剑客,又何尝不是宛如吐丝至死的春蚕,好似燃烧成灰才肯熄灭的蜡烛。

要将自己的生命为剑道奉献到最后一刻,直到临死之前都要手中握着剑挥出毕生的最后一剑。

将军的荣誉是马革裹尸,剑客的宿命便是死于剑下。

葬礼的主人最后心满意足地输给了李观鱼的凌风剑法,他不悲反笑,执剑撑于地,在漫天晚霞,西垂落日下畅快地道完最后的遗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痛快痛快!快哉快哉!”

话毕,含笑瞑目,溘然长逝。

此战结束,真正的葬礼才算开始了,葬礼主人的家人们早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