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睡衣的李念琛说着近乎蹩脚的甜言蜜语,一切都显得格外真诚温暖,所以之后每当沈文澜想起这晚围“桶”夜话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心里某块角落变得格外柔软,于是很多年后沈文澜调侃某人,“这么说来,‘返璞归真’才是真正高手的境界吧?”

那个周末,把保鲜盒洗干净还回娘家的沈文澜看上去格外快乐,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看出女儿好心情的方萍择着菜,犹豫着要不要旧事重提,考虑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沈文澜的感受,只好避重就轻,“今天小李怎么不来了?”

“我有些私房话要说,就不打算招待他了。”沈文澜坐下来帮着择菜,故意躲避母亲的目光,悠悠地道出自己的心事,“我真的挺喜欢他的,不过我心里也知道我们长不了,过段时间他家里人要过来,搞不好还不到两年,他们家里人就因为看不上我,叫他蹬掉我也说不定。”

前几年方萍劝沈文澜的时候总说,“万一以后遇到好男人呢……”,而沈文澜却总答,“你找一个‘好男人’出来给我看看。”而世情就是如此――找了未必找到,找到未必好,好的未必有结果,有结果也未必能到老。

从前沈文澜就曾写过关于“找爱的还是找合适的人结婚”的论题,她在文章中大肆宣扬――爱已经虚无缥缈,合适更是从何说起,只吃蛋黄和菜叶的就真能找到个只吃蛋白和菜梗的?其中独身主义的苗头简直猖獗,因而被编辑枪毙了,全民恨嫁恨娶的时候写这种非主流的文章,简直无异于自掘坟墓。

方萍眼看的女儿这些年自我折磨,自我放纵,从一个好胜心尤强的领头羊式的尖子生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几乎事事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社会青年,心疼是必然,可心里却也默默希望女儿能在如今的生活中得以安乐。

“有时候你也要学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方萍这样引导女儿,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人生路上,安于当下或者是出于不得已,又或者是突围而出之前的最佳状态。

知女莫若母,沈文澜就是这种把人生当成是弈棋的性子,总是习惯了想好以后的好几步路怎么走,进退之间处处留有余地,这才能感到安全,但从这场婚姻开始,事态已然不受控制,无法预测。当初气愤交加地孤注一掷,换来此刻根本算不上“步步为营”的“走一步看一步”,沈文澜这个两性专栏作家到底是富有冒险精神还是名不符实的疯婆子,到了今时今日,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软性加班了一整天的李念琛应酬完就驱车到丈母娘家接老婆回去,力求表现的态度和所有讨好泰水的女婿别无二致,看到楼下豪车的周围邻居都或明或暗地向方萍表达了羡慕之情,个别有女待嫁的人家由衷叹一句,“好福气啊。”

整理好仪容的沈文澜在几束艳羡的目光中坐上李念琛的副驾驶座,看破了丈夫强打精神的掩饰,“很累吗?要不要我来开?”

虽知道沈文澜是个空有驾照的本本族,李念琛还是为妻子的体贴感到舒心,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但仍是拒绝了妻子的好意,“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考虑,还是我来开吧。”

沈文澜看着李念琛揉了揉脸,醒了醒神之后才发动了车子,轻声问道:“很累吗?”

在路口转弯的李念琛眼神微微闪烁,“还好,我看你最近写稿子也写到很晚的样子,最好还是要有比较正常的作息,身体要紧。”这个话题转得明显生硬,而且客气得过分,显然李念琛确实很累,而且不愿意让沈文澜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令他这样疲乏。

作为夫妇的李念琛和沈文澜很少谈及彼此的工作,一则本就算不得是共同语言,二则与一个耳鬓厮磨的异性谈论彼此的工作就意味着已越雷池,回头无路。既然李念琛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回来给她,她自然有本事剥开了,吹凉了,一口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