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他从不是她眼中的善，只是没有能力作恶罢了。

他说得出活在当下这样的宽慰之语，却从来不信，也不会信。

魔心本在，他早就被苦难折磨成了一条疯狗，不过被怯懦压着，连尖牙都不敢露。

而今，当森冷的牙露出时，拴着脖子的链子便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说的话，他自然听。

不过是歹心，他以前藏得住，现在照样可以，甚而能藏得更好。

瞳仁里的阴郁渐渐散去，鱼附一把抱起裴寻今。

刚要走，脚踝就被人死死抓住了。

他低头一看

意识不清的解玉强拽着他，连喘气都费劲，眼睛半睁不醒。

雨帘遮挡，他根本看不清抱着裴寻今的人是谁，却执拗地抓住了那人。

鱼附睨他一眼，眸底毫无情绪。

漠然踢开那蜷缩成一团的人，他朝就近的一间废弃土屋走去。

他答应了不杀他，却没说要救他。

跪在地上，鱼附仍将裴寻今抱在怀中。

他撩开垂在左肩的发丝，狠心划开一道口子，然后低下脑袋，望着裴寻今。

后者因剧痛拧起眉，眸光涣散。

他并没有直接救她，而是轻轻抚过那润湿的脸颊，动作缓慢，却又小心翼翼。

外面风雨大作，敲得这土屋四周都涌来闷响。

一片昏暗之中，他压低了身子，紧盯着那半睁的眼眸。

“寻今，”他低声道，“认识我么？”

裴寻今睁开失焦的眼。

上次咬过的伤口还没好，就又被弄破，淡淡的香甜在空中散开，同雨水的凉混在一块儿，抚平了她焦躁的情绪。

光线太暗，她只能模糊看见人影。

“鱼……附？”

“是。”

鱼附笑了。

一丝满足在心底漾开，他又凑近了些，开始为裴寻今疗伤。

牙齿刺破皮肤，还是同样的疼痛，但他却甘之如饴。

血液的流失渐渐让他有些晕眩

化出双腿对他来说本就是过重的负荷，而现在，腿上竟也传来疼痛。

“嗯……”

他眯了眯眸子，倦懒地垂下眼帘。

他拒绝了魔息，便不再有足够的修为支撑他变出双腿。

“寻今”

相比起眼前的人，他要高大许多，几乎将对方完全拢在怀中，且半点不愿松开。

双腿变回鲛尾前，鱼附抿了下干枯的唇，神态渐渐与心底那妖媚的“鱼附”靠近。

他和裴寻今的手十指相扣，同样的鲛珠串格外显眼。

“告诉我，”

指尖搭在裴寻今戴着的殷红珠串上，轻轻一捻。

“你咬的是谁？

“又咽了谁的血？”

血液平息了体内乱撞的气息，裴寻今终于得了清醒。

身上淋了雨，被他这样抱着极不舒服，她往外挣了一下，但对方箍得格外紧，怎么都挣脱不得。

她只能抬眼看他：“鱼附，我……”

话没说完，她忽地感觉到了熟悉气息的迫近。

她眉心一跳，错愕道：“是蔺师兄来了。”

言罢，她往破烂不堪的门外望去。

鱼附怔住。

他的腿已经开始变回鲛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