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管亦也已经挣开了那树枝,有几分狼狈地朝她跑来。

随着死气消失,他的身影也逐渐透明。

等离得近时,他的步子反而放缓了些。

被封进鸳鸯壶后,他一开始也和其他沈家人一样,没有了意识。

但后来,他无意得了股死气,便借机修炼。

只是再不敢与沈子燕亲近,唯恐刺激了她,让她记起那些事,便只盼能守在她身边。

这一守,就是一百多年。

管亦跪伏在沈子燕身边,小心地将她拥入怀里。

他拿手轻拨了下那头上发簪,轻声道:“以前说你戴这发簪好看,掺了半分假,其实是人好看。”

沈子燕抬了眼。

她记得唯一次与他亲近,便是他夸她戴的发簪好看。

那时她心底羞赧,但还是拔了簪子递给他,说:“既然簪子好看,那便送与你了,你可日日戴着。”

心里却是欢喜,恨不得天天戴这簪子,可真到了梳洗打扮时,她又犹豫着放下,只怕他看出她的心思。

只可惜后来叫沈西锦的取闹蒙了双眼,以为管亦的心上人是她那精巧过人的姐姐。

如今一想,那时他却是已经表明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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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婚事是我向沈老爷求来的,原想在成亲那日再表一次心意,只可惜未来得及。”管亦声音渐缓,“好在不晚。在我心中,子燕当如匣中美玉一般灼眼。”

沈子燕疲惫地撑着眼,只道:“我不愿在匣中。”

不要做被箍在匣中的奴,也不要做弱小不堪的草。

管亦笑着应了:“好,不在匣中。”

沈子燕的视线落在那缤纷花朵上。

“若我能和西锦姐姐那般,如花扶柳,而非这般怯懦野草,是不是就能坦坦荡荡说出喜欢了?”

管亦拉住了她的手,温温和和:“不,子燕,你也为花。”

沈子燕移回视线看他。

“我?我……我也为花?”

世人待她如草芥,独他见她似花。

他们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到快看不见了,但管亦还是固执地拉着她的手。

“是,子燕亦为花。”

两人相拥在花团锦簇间。

“四季常开。”

? 第一百二十章

如梦惊醒。

裴寻今躺在榻上, 静望着榻顶罗帐。

好一会儿,她才坐起了身。

身前的小桌上,鸳鸯壶已经碎成了齑粉。

她下了床,取来装酒杯的小盒, 仔细将那些碎粉拂进了盒中。

等合上盖子, 身后榻上忽然传来响动。

裴寻今身形一僵, 没转身。

缪寄也沉默不言。

许久, 她才将小盒往旁一推, 以让他看见。

“抱歉。”她又说了一遍,“没能守诺救下她。”

缪寄默然许久, 才道:“是我当道歉。”

裴寻今仍背对着他, 却微抬了头。

而后, 她便听身后人说:“我当亲手了结, 而非让你担了此苦。”

裴寻今抿紧了唇。

她出手时坚定,是因不得不。

但在这之后,她却无法忘记沈子燕望向她的那双眼。

“擅自把那玉梳送了出去,也是我不对。”

“无妨。”缪寄淡声道, “那已成了你的东西, 如何对待,送给谁都由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