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扎的马尾并不平整,起伏的乱发恰与他心境一致。
他望向裴寻今,眼眶有些红,却一字一句道:“但它也让我如愿以偿。”
他知这念头莽撞、幼稚。
可若能控制得住,他又如何会沉溺在这自欺欺人当中?
“不过”他忽道,“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亲自打破那幻梦。”
假物永远是假物,望它一眼,是因心有不甘。
但倘若长久浮沉在醉生梦死当中,那连他自己都瞧他不起。
裴寻今方才脸色稍缓。
她笑道:“我便知,依你的性子,怎会甘愿被那大梦三千左右。”
顿了顿,虽心底隐有猜测,但她还是问:“是何人拿蜃骨伤了你?”
“一幻兽,想来是荀随身边那只。”解玉倚在墙边,屈了一腿,将手肘搭在膝上,“叫他跑了。但他吃了我一掌,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
裴寻今正沉思着,解玉却突地欺近。
“你师兄与那幻兽伙同骗我,我也当找他们讨个说法。”
裴寻今一怔。
看来他竟以为雪牙是师兄叫来的。
倒也不奇怪,毕竟早在青斗宗,解玉就已知道雪牙是师兄身边的小宠。
她随手拿出了缪寄给的笔,道:“既如此,不如先替你把奴印消了,再去找那幻兽算账也不迟。”
不想,解玉挡住了锁骨,拧眉看她。
“怎就要消了那印记?”
裴寻今好笑道:“如果不消,你可就是砧板上的鱼了。”
解玉却不松手。
见他分外抗拒,裴寻今也有些不解了。
在她看来,作为妖族小殿下,解玉自小是那金枝玉叶,为人奴定然是耻事一桩,也是他潜入缪府的不得已而为之。
故而她以为,帮他消除奴印定然会加好感。
可现在这情形,他竟是不愿。
裴寻今狐疑地拧了眉。
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她默默消化一番,才道:“这奴印还是消了为好。”
解玉踉跄着站起了身,竟是要逃。
见状,裴寻今一点手指。
顿时,无数枝条凭空而生,将他紧紧缚在了墙上。
解玉已是眼眶通红,他挣扎着,如同困兽。
他哑声道:“你不能……”
甫一说“不”,他便觉识海仿佛被一柄利刃翻搅着,疼得他顿生冷汗。
“你也瞧见了,这奴印对你并无好处。”说着,裴寻今举起笔,往那枚小小的“今”字上划去,“况且,你也不想顶着这印记回妖城罢。”
“等等!”解玉喝止住她,疼得直打哆嗦,“你走!走!我放你走,但至少留下这印记。”
裴寻今抬眼望他。
明明他已遂她的愿,放她离开,可为何他看着更难受了。
方才还只是疼得打颤,目下却已浑身痉挛,原已愈合的心口也渐渗出血。
她看得心惊,问:“你是真心实意愿我走?”
解玉抬起汗淋淋的头,拿一双赤红的眼盯着她。
他咬了牙,忍住那足以让他昏厥的剧痛。
“你要听实话?”
裴寻今颔首。
“那好。”他已气息微弱,却艰涩道,“我虽不言,但并不想你离开。”
口上谎言易成,可心里作不了假。
说完,他又疼得躬低了背,心口涌出更多鲜血。
裴寻今一步上前,再不犹豫,先是直接将那枚奴印划去,再又掐了止血诀,以止住那淋漓鲜血。
奴契一解